马球比赛结束之后,大家按例一起总结本场的得失,玄队白队各自围成一个圈,圈子刚围拢,秦湛突然一眼不发地朝白队走去。闪舞.

白队的队员也没当回事,因秦湛身份显赫,条件反射地给他让开了道儿,谁料秦湛到秦昭跟前停住,也不说话,直接上手就揍。

“睿王爷!”

“殿下!”

“昭世子!”

……

耳边一片呼呼喝喝,丝毫没有影响秦湛手上的动作。秦昭当然不可能引颈就戮,也不去推挡秦湛,扬手握拳就往秦湛脸上去,秦湛为避开这一下,松开了秦昭的领子。

秦昭伸出舌头舔嘴边的血,轻轻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为什么动手。”

秦湛并不应声,再次朝秦昭挥拳。

阴谋诡计虽然也是伤人利器,但总不如直接动手来的爽快。

秦湛和秦昭隔着辈儿,但秦湛的祖父是先帝长子,肃王是先帝幼子,且肃王一把年纪才得的秦昭,因此两个年龄差不多。

也不知为着什么,秦昭从小就爱撩拨秦湛,秦湛喜欢的,秦昭便要去争取抢,秦湛擅长的,秦昭便要去学去比,便是输了也不打紧,总归下一次还会继续。

两人从小不知打了多少架,以至于这会儿两人打成了一团了,其实两边的的队员心里也并没有真的慌张。

两叔侄你来我往,很快就各有胜负。

赵子登先前看到秦湛单方面揍秦昭,只管捂着屁股在旁边扯嗓子干喊:“三殿下您快住手啊!叔侄间没有隔夜的仇啊!”这会儿看到秦昭也有所回击,赶紧给身边的同伴使眼色,几人上前一道用力,终于将两人分开。

秦昭猝不及防间被打,看起来要更狼狈些,但他神情从容,起身之后脸带浅笑,看着秦湛:“你知道那是什么药吗?我就是把这条命送给你,你敢打死吗?”

多年以前,肃王在边疆退敌,凯旋之时认为一小族对他有所不敬,故此下令灭族,唯有此族土司的女儿貌美非常,被留下性命随肃王回到京城,成为肃王府一名侍妾,.

如今那侍妾已死,族人尽灭,韩清澜所中之药是什么?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是不是用了什么秘术?恐怕这世上只有秦昭知道。

秦湛不言,秦昭便知已占上风,笑容更盛,被簇拥着离去了。

秦昭回到肃王府,刚走至二门,便见父亲肃王立在哪里。

“听说你今天被揍了?”肃王年至中年,站姿如松,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多年军旅生涯养出的杀伐气息,他声音虽是平平,却分明隐含杀意,秦昭是早已熟悉的。

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应答:“我也揍了他。”

“哦?”肃王抚须点头,略现出一分满意神色,下一刻却毫无征兆地,一脚踹到秦昭背上,使他一个趔趄,捂胸猛咳。

既想看他受苦,又不愿让盛元帝的儿子赢……秦昭抹了自己嘴角的血,自嘲地笑笑,这所谓父亲是在是太难以将就了。

“呜呜呜呜”袖口探出一颗白色的小脑袋,两只圆圆的小眼睛湿漉漉地,虽口不能吐人言,却分明是担心的模样。秦昭心头一紧,连忙摸摸小白的头,将它塞回袖子里。

“腌臜。”肃王却仍是看到了一角,想起秦昭的生母,那个侍妾虽然貌美婀娜,却只知与蛇虫走兽为伍,后来生下的秦湛也是如此。若不是先帝在时,他无子不好争储,又怎么会愿意将秦昭推于人前?

如今秦昭办了许多差事,竟然也渐渐有了些威望,再加上秦昭的世子位是先帝封的,要想在改天换地之前除去他,是不太可能了。

只不过肃王今日心情算不错,只骂了一句,不再动手。

秦昭心头一松。

这时侧妃文氏所出的宝昌郡主秦婉也下了马车,一见到二门的情形,立时就皱起了眉头:“父王怎么又在这里打人?”

肃王脸上一瞬间就带上了笑意,俨然是个慈父,秦婉却不领情,站远了两步,厌恶地看着秦昭:“咱们府中那么大,下次父王寻个不见人的角落不好吗?平白脏了地方。闪舞.”

“好,婉儿说的对。”肃王满面笑意,摸摸秦婉的头,父女两个连说带笑地走了。

秦昭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院子,一进院门琼衣就扶住他,“世子,您还好吧?”

“无妨。”秦昭虚弱地回答,进了屋子任由琼衣给他除鞋脱衣,死人一般躺在榻上。

琼衣将秦昭的外套拿在手里摸了两下,眉头一皱,将其他丫头清除去,“世子,药怎么少了一瓶?”说罢有些紧张,道:“那药可不好配,您要是犯病了怎么办?”

秦昭也不知怎么办,他两眼漫无焦距地盯着屋顶,忽而一笑:“若是犯病了,我就去喝她的血。”

“她?”琼衣反射性地问了一句,很快明白过来是上回下了药,但并未放过血的韩大姑娘,转而担忧地道:“但若是……那药性就没了……”

时已隆冬,院中草木俱谢。

风声呜呜咽咽,将琼衣的话绞成碎片,卷去那不知是归途还是来路的方向。

杜若芳今日在马球场受了一肚子的气,一路上杜衡说了许多好话才哄得她开了口,等她说完今日韩清茹看不起杜家二房的话,杜衡的嫩脸顿时涨成了通红。

杜衡一向自视甚高,自觉有样貌有才情,只差承了伯府的爵位,便同那些眼高于顶的公侯之子别无二致。如今大房的伯母高龄怀孕,承爵变得渺茫,韩清茹这话正是戳到了他的痛点。

兄妹两个心头都不痛快,一回府就去了唐氏院子,指望着能从唐氏这里得到一番安抚。唐氏将这一双儿女当成心头宝,问清了缘由,脸色也十分难堪,不过她到底年龄大,经过的事情多些,气了片刻,道:“那丫头不过是韩家认的义女,还是认在姨娘名下的,一点见识都没有的土包子,咱们不必和她计较。”

反正韩家大姑娘已经和自家儿子两情相悦,自家儿子容貌才干都是顶尖的,不过是身份上差着点,韩老夫人乃是盛元帝亲姑母,只要她肯开口向皇上提一提,将儿子的身份拔上去,不就样样齐全了?

唐氏越想越觉得靠谱,第二日一早,就带着一双儿女去了韩家。

韩老夫人接到唐氏的帖子是有些蒙的,两人不是一个辈分,圈子也不在一个层次上,而且又有先前杜老夫人的事儿,所以韩老夫人并不想见唐氏。

她以大长公主之尊,是全然不必考虑唐氏这种人的心情的,因此对传话的小丫头道:“就说我今日身子不适,叫他们回去吧。”

韩清澜准备去舅家陈秉槐府上,已经备好了马车,正要和韩老夫人说一声,闻言立时敏感地猜到了杜氏来的目的。当即对韩老夫人道:“祖母,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说不定人家就是来请个安呢。再者咱们刚回京城,虽然您的身份犯不着为杜家折节,但到底怕传出去咱们家得志便轻狂的风声不是?”

韩老夫人自来肯听孩子们的话,而且孙女这话还颇有道理,当即喊住那小丫头,让唐氏母子三人进来。

唐氏带着儿女进来的时候,韩清澜还在仙木堂里,唐氏将她看了又看,真是越看越满意。

韩清澜今日穿的镶了一圈皮毛领子的大红底子、金线绣百蝶穿花的袄子,袄子的扣子全都是黄豆大的圆润珍珠,领下做坠儿的是一块晶莹剔透的水精石,周身穿戴无一不透着精致,无一不彰显出累世的尊贵。

更难得的是,她小小年纪却也压得住一身珠光宝气,直衬得容颜如玉,恍如神仙妃子。

杜衡看一眼就呆住了。

“咳咳。”韩老夫人见杜衡眼睛不住地觑孙女,这等轻浮行径让她很是不悦,假装咳嗽是想打断,也是个警告。

杜衡还是呆呆的,杜若芳连忙拉杜衡的袖子,杜衡回过神来,母子三人一道给韩老夫人行礼问安。

唐氏在家时胸有成竹,这会儿到了韩老夫人面前,光是气势上就弱了一截,支支吾吾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祖母,我带若芳妹妹去园子里逛逛。”韩清澜适时地给唐氏提供机会,韩老夫人点了头,她便带着杜若芳走了,剩下唐氏和杜衡在仙木堂。

杜衡的眼光追着韩清澜到门口,唐氏见儿子失魂了似的,心头一阵烦躁,看着仙木堂的华贵精致,又平了心气儿,道:“老夫人,您看我们家衡儿怎么样?”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韩老夫人立时就想起了杜老夫人想为孙子求娶自家孙女的事儿,心中不满就写在了脸上,不愿意说话。

杜衡看明白韩老夫人的意思,又想起韩清茹那样的身份尚且看不起自家,韩老夫人恐怕更不将他放在眼里,他也是个傲气的少年人,想和母亲唐氏说算了,唐氏却自顾自地说:“咱们做父母长辈的,对子女都是一片疼爱之心,凡事皆以儿女的心意为要……”

……

京中的临江侯府比蜀地的韩府修建得更加精致,韩清澜带着杜若芳闲逛,一路上光聊些景致和典故,而且韩清茹也在,杜若芳完全找不到机会插话。

本来吩咐丫头的时候也叫了韩清音,但韩清澜背着杜若芳使了个眼色,韩清音那头便传话说身子不爽利,不好出来见客。

这会儿走累了,三人正坐在石桌旁休息,仙木堂的丫头银霜慌慌张张地跑来,“大小姐,老夫人传您过去说话。”

“咱们一道过去吧。”韩清澜气定神闲地放下手中茶杯,韩清茹一看银霜脸色便知有事,越想瞒着她的她就越想知道,当下道一声“好”,起身跟着往仙木堂走去。

银霜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身旁跟着韩清茹和杜若芳,她数次欲言又止,始终没有说出来。

三个姑娘一进仙木堂正房,便觉得气氛很是不对,韩老夫人面沉似水,韩怀远的脸色也很难看,唐氏脸上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得意神色。

而杜衡虽然脸上有羞愧,似乎,又带着隐隐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