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晁答:“在楼上等你。念你好久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北秀好玩。”晏玉收回视线。

“我赶时间,晚上再说。”晏晁又做了一个抬手看腕表的动作。

晏玉让开路。

晏晁疾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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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停在三楼。

李双英半躺在阳光房的摇椅上,捧着一本书,耳尖地听见一声:“小妈。”

她迅速接话说:“舍得回来了?北秀的年好过吗?”她怒目圆睁,右眼下方露出两条岁月的沟壑。

“还行。”她的尖锐,晏玉看在眼里,仿佛嫌她气得不够,他吊儿郎当地说:“好久没尝我妈的手艺了。”

李双英用力地扭动手里的那本书,等到心火降下去,才放下来。她淡淡看着他,“瘦了,这次回来给你好好补补。”

“我血气方刚的,受不住补。”李双英的进补,晏玉早些年体验过,能让他半夜遗在床上。“给我爸,他吃得消。”

李双英的火气又上升了,“我找大师给你爸算了命。”

“当心越算越薄。”不知何时开始,晏风华和李双英都迷上了算命,放个屁都恨不得请大师选个良辰。好几位大师频繁出入,只差没在晏居门前摆香炉了。晏玉笑了笑,“最好把诸位大师召集起来开个会,不然挪了祖坟到东边,哪天又有新说法,迁坟迁得列祖列宗能从棺材里蹦出来。”

“大师说你爸这一世是被命根子拖累的。”

“是要彻底阉了才能长命?”落地玻璃外,桃树的枝干上攀着几朵淡红小花苞。深受桃花劫所害的家族,却喜欢栽种桃树。除了阉割,真没解决的办法了。

“你——”李双英气急反笑,“你数落你爸的词比我狠多了。”

“我这不呵护小妈你嘛。”

李双英不知道晏玉站在窗前望什么,“要真呵护,你就告诉我,你爸是不是在北秀藏小情儿了?”

“不知道。”晏玉痞痞地一笑,“我比他年轻,比他俊俏,他就算有小情儿也不敢领给我看啊。”

“你两父子的嘴巴真是——”一个比一个损。“那他为什么频繁往北秀跑?”

“也许是为了看他儿子我。”

李双英冷笑两声,“还有他的前妻,他的女儿。”

“我妈都离二十几年了。”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啊。”李双英自嫁给晏风华的那一刻起,就过着提防丈夫出轨的日子。都是因果轮回。当过小三的,怕有小四、小五争宠。现在更担心晏风华吃了回头草。

晏玉望了一眼李双英,她的鼻梁直冲眉心,明显又整过了。“小妈,你和我爸这回闹什么了?”

“他以为自己还是一朵花呢,那些小姑娘贪的只是钱。”玻璃镜里倒映着李双英扭曲的五官,她看到后顿时住了口,硬逼着自己露出了笑。“没闹,我哪敢闹,在你面前才能说几句。女人一生气就变丑,算了算了。你先去休息,晚上陪我出去一趟。”

晏玉离开阳光房。

他的房间离得远,沿着外廊走上五分钟才到。从他懂事起,他就不喜欢和父母一块住。因为总有吵闹。

葛山桃走了之后,晏风华和李双英也没有缓解多少。

晏玉索性搬去客房睡,一住就到了现在。

晏居的园景是山水设计,风雨连廊极具序列感,罗汉松,观景亭,自然地递进。

晏玉进了房间。他把客房的二楼打通了,都是自己玩耍的地方。他的台球就是在这儿练出来的。

客房的景观没有主楼的好。不过南面也有大玻璃。拉开窗帘,壮阔的城市江景尽收眼底。

这儿是晏风华鱼跃龙门的机遇之地。晏玉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早已没了震撼的心境。

他仰望着的空中观景亭。

亭子的设计很有意思,像是大鸟笼,中央铺着柔软坐垫。

说是观景亭,但在他眼里,那儿是建来交欢用的。

歪邪念头一起,就联想到荆觅玉那张自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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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风的一天,北秀的晴空又高又远。

荆觅玉和同事坐在奶茶店前的木椅上,享受着午休时刻。

公司和祁玉峰要合作碧鸦犀项目了。

荆觅玉真佩服那些女同事们,明明是公事,却成了祁玉峰和创意部女孩子的露水姻缘。

同事摇摇摇奶盖奶茶,“创意部的总监眼力好。她那天晚上把胡瑛带去应酬,祁玉峰眼睛都看直了。”

荆觅玉抿着吸管,故作严肃。她对祁玉峰的事没什么兴趣。倒是想起晏玉提过,祁玉峰突然有了绯闻,恐怕就是这位胡瑛?

同事仍然在绘声绘色地描述祁玉峰的色气。

荆觅玉的思绪却在听到“色气”二字时,飘到晏玉那了。

她的直觉,晏玉重欲但不纵欲。

她早上拍了一张照片。单独发给他太不矜持了,所以她放到朋友圈,设置成了仅他可见。

也不知道他看到没,现在都没等到他的反应。她这自拍挺费劲的,要找光线,找角度。她隐约知道他喜欢她的嘴唇,所以咧得大大的。

先前,老周再三询问:“你下任男朋友就决定是晏玉了?不用我给你另找吗?”

“我还没攻下他。”停顿一秒,她说:“况且,你不觉得他是线索吗?”

“正是因为如此,你才不能冒险。”老周嗓音宛若古井青苔,满布岁月沧桑。

她笑了笑,“我会小心的。”

老周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又说:“我这儿还有不少名字有玉,人品过关的青年。”

“就他了。”有时,她对晏玉的念想已经脱离目标一说了。哪怕他和荆山之玉无关,她仍有接近他的冲动。遇见他之后,她回忆外公外婆的时间,比以前多了。

“你喜欢那模样的?”问完这句话,老周忽然想到,晏玉和外公其实很像。像的不是容貌,而是神态和气质,以及那颠倒众生的魅力。

“不是。”

“好吧。”老周也不劝了,“有麻烦再和我说。”

“荆觅玉,你在听吗?”同事提高了音量。

“啊?”荆觅玉的思绪中断了,笑看同事,“听着呢,祁玉峰和胡瑛嘛,天作之合。”

“合什么啊。祁玉峰是碧鸦犀大小姐的未婚夫,外面玩得再凶再野,结婚的都是门当户对的女人。”

荆觅玉轻轻点头。“高见。”

同事听出她的敷衍,没了聊天的兴致,“回去吧。”

下午,荆觅玉整理了资料去开会。

领导讲了几句和祁玉峰的合作事项。

两年前,万港有独立的精英团队接洽碧鸦犀。战略合作解除之后,团队所有人都签署了保密协议,不得透露曾经的工作内容。

其他同事好奇,却又打听不得。

而今再次合作,万港自然又得组建团队。

荆觅玉不知怎么的,对祁玉峰这个名字总是左耳进,右耳出。

冗长的会议变得难熬。

好几个同事都偷偷玩手机。

荆觅玉托腮,看到了朋友圈的红点点。心中那个激动呀,就怕不是晏玉。

好在就是他。他在她的自拍下点了一个赞。

再一刷新,她看到他发了一张图。

一个悬挑在空中的大笼子,远景像是芜阴的江河。

她问:「这是巨大的鸟笼?」

「合欢笼。」等她上钩等了好一会儿的晏玉笑了笑。

她面部神经抽动一下,正疑惑这三个字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

他又说:「设计师深谙双修之道,尺寸和半径能实现各种姿势。再结合人体工学,男人不累,女人必吹。是重金打造的合欢利器。」

荆觅玉此时是黑人问号脸,她把那表情发给了他。

「你哪天和我试试,就知道设计师的用心良苦了。」这东西的设计图一出来,晏玉就觉得是干炮用的。

「囚禁系?」就算他有这癖好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晏玉:「你比我还重口。」

她继续黑人问号脸。关她什么事?她如果不是闲得,也不会没话找话问到这种话题。

她眼角余光见到邻座同事似乎在偷瞄她的手机,赶紧锁上屏幕。

不过,再看赞那栏的名字:门前一株破桃树。她忍不住弯起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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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双英的祖籍在一个小村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从大字不识一个、只懂耕田种菜的女人蜕变成了端庄贵气的晏夫人。做过几次五官调整之后,脸上的土味也彻底抹去了。

在芜阴,无人知晓她的过去。她身为继母,既和原配儿子相处融洽,外人渐渐就不把晏风华婚内出轨的事当作谈资了。

李双英让晏玉赶回来,并不是因为她和晏风华的矛盾。晏风华的风流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她只需稳坐第一夫人的位置,其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近几个月,她跟一群牌友组了一个茶会。谈的是人生,侃的是各家儿女的终身。

年轻的男女成了待价而沽的商品,在长辈的嘴里耳边成形。

李双英相中的是于家小女儿,家世和履历都非常优秀。而且,晏家企业近几年的新投资是期货,和金融背景的于家互利互惠。

茶会定在牌友的别墅。

雨后湿气缥缈,蜿蜒的石桥驾雾而来。

李双英戴着一顶欧式复古礼帽,宛若巨大的花朵。她踏上石桥。“于家的小女儿你听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