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赵明诚和种师道当下可都是有任务在身,种师道要马上去军营布置此次军演的战术,别听他口中说的是风轻云淡,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是他可是一千个不想输在几个小辈手中,心里也是十分慎重。而赵明诚则是李奇让他尽早去与赵桓打个照面,毕竟元旦马上来临了,招待各国使臣乃是鸿胪寺的责任,而今年又变得极为的重要,已经没有时间再让他耽搁了。

另外,赵明诚也知道如今东宫是稳如泰山,也想与赵桓打好关系,虽然他的野心不大,但要是能够重振赵家昔日的名望,那他也是希望见到的。

于是二人在白府吃过午饭后,又与白时中这个主人家寒暄了几句,就立刻去各自的部门报到去了。而李清照也没事做,就留在了白府,与秦夫人季红奴还有白夫人叙叙话。

李奇送二人到门前,直到他们离去了,才准备回屋,可就在此时,他余光忽然瞥见东面一辆马车行来,立刻收住了脚步。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了他面前,只见封宜奴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一见到李奇,不觉一愣,道:“咦?你怎么在这?”

李奇上前拉住她的手,嘻嘻道:“在等你呀。”

“这是在外面了。”封宜奴羞涩的小声嘀咕了一句,微微挣扎,见李奇死皮赖脸就是不放手,倒也任由他去了,又道:“你骗谁了,你又不知我会来。”

李奇张口就吹道:“哦,我昨日夜观星象,算到今日午后,会有一位超级无敌大美女来此,当时我就纳闷了,这世上几大美女不都是我妻子么,怎还会有,于是我连午饭都没吃,就来这里蹲点,想看看这位无敌大美女长得是不是三头六臂,原来是你呀,难怪,难怪,如此看来,天也没错,我也没错。”

封宜奴明知他是在胡说八道,但也觉甜如蜜,啐了一声,道:“你莫要当我是无知小孩,你瞧瞧你,嘴角的油渍都还没有擦掉,还午饭都没有吃。”

“不可能呀,我每次吃完饭都会擦嘴的,难道方才没有擦干净。”李奇下意识的摸了下嘴角,忽听边上响起咯咯笑声,心知上当了,转过头去,郁闷道:“宜奴,你学坏了。”

封宜奴掩唇咯咯笑道:“要学坏,那也是跟你学的。”

“我有那么坏吗,还能开馆授徒了。”

“有。”

李奇佯怒瞧了她一眼,又笑道:“对了,那天你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没有跟我说一声。”

封宜奴道:“哦,我只是待了一会就走了,我还得回去照顾姐姐,原本我想和你说一声,但是见你那么忙,就没有去打扰你了。”

李奇心疼道:“你也别总是两头跑,怪累的,等师师姑娘好了,你再来看正熙也不迟。”

封宜奴笑道:“你们若都好,我开心都来不及,又怎会觉得累,倒是前段日子有些累,如今已经好了。而且,正熙实在是太可爱了,我忍了好几天,今日实在是忍不住了,才赶来与小正熙玩。”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是谁生的。”李奇得意洋洋道。

封宜奴啐了一口道:“真不知羞,我看呀,正熙更像红奴妹妹。”

李奇呵呵道:“无所谓啦,他爹娘都那么优秀,像谁都行。”说着他忽然将脸凑了过去,眨着眼,诱惑道:“哎,你既然这么喜欢小孩,要不咱们也生一个。”

封宜奴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啊了一声,登时晕生双颊,目光中充满了期待和犹豫,咬了咬嘴唇,突然点了下头,道:“好——好啊!”

声若蚊吟。

哇!不会吧,想不到小孩的诱惑力比我还要大。李奇吞了吞口水,其实他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但没有想到封宜奴竟然恁地爽快的答应了,不敢置信道:“你——你不是玩我的吧?这种严肃的事可不能开玩笑呀,我会认真并且付诸行动的哦。”

“谁跟你开玩笑了。”

封宜奴羞怒的一跺脚,但随后又显得有些犹豫,道:“可是——可是,对了,七娘她什么时候回来?”

李奇一愣,道:“我们两生孩子,跟七娘应该关系不大吧,你问她作甚?难道——我知道了,宜奴,你真的学坏了哦,不过我喜欢,呵呵呵。”

封宜奴不知他在说什么,但瞧他一脸淫笑,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认真道:“我还是想等七娘回来再——再给你生孩子。”

李奇双眉一抬,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她是在照顾七娘的感受,心中满满是愧疚和感动,见她们彼此之间都非常体谅对方,也是非常欣慰,又想起或许即将就会来临靖康之变,心想,我若是失败了,多一个孩子,就多一份苦难,我身上也多一份罪责。点头道:“好吧。谢谢你。”

封宜奴娇羞道:“谢我作甚。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看正熙了,待会我还得赶回去。”

其实她心里一直对白浅诺存有一份内疚,当初她与白浅诺可是好姐妹,如今却在白浅诺和李奇之间插一脚进来,这让她感觉很对不住白浅诺,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始终觉得一切都得等白浅诺回来再说。

李奇拉住她的手,道:“走这么急干什么,我与你一起去,哦,清照姐姐也在。”

“是吗?那你还不快点。”

“呃……我方才吃撑了。”

……

……

李奇与封宜奴来到季红奴的房内,这脚跟都还没有站稳,就立刻被秦夫人严词给赶了出来,理由很简单,这满屋子的女人,你一个大男人呆在这里多不方便呀。显然,她心里还在为今早上那块湿迹感到介怀,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李奇当时真的很想告诉她,其实这屋内还有一个男人,而且还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那就是李正熙。

但是秦夫人一开口,这群女人立刻一致对外,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辩驳,只能退了出来,儿子犯错,当然得老子来扛,天经地义吗。

这李奇一走,几女也用不着拘谨,屋内时不时传来笑声,但是,当李清照得知李师师大病了一场,甚至差点丢了性命,心中又十分担忧,原本想今日就去看看李师师,但因今日刚到,实在有些疲惫,于是打算明日再去看李师师。

封宜奴与李正熙痛痛快快的玩了一个下午,一直到了快要吃晚饭了,她才急匆匆的赶了回去。

被赶出来后,李奇也没有再进去了,坐在屋内开始思索如何应对日本人,直到得知封宜奴要回去了,才出门相送,随后又与李清照秦夫人她们一同吃了个晚饭。

饭后,李清照便起身告辞了。

李奇送她出门,见天色已晚,心中不放心,干脆就送佛送到西。

二人背对明月,朝着相国寺行去。

路上,李清照几次张嘴,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显得有些难以启齿。

李奇也察觉到了,询问道:“清照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李清照微微一怔,随即点点头,迟疑片刻,才叹道:“关于此次登州事变,真是多谢你了。”

李奇苦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呢,原来就这事,方才赵小相公已经谢过了,但是我以为这本就是我的职责,别说清照姐姐你了,任何一个交税的人都无需对我说这声谢谢,我真是受之有愧。”

李清照摇摇头,道:“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李奇一愣,突然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其实那事岳飞已经与我说过了,但是我觉得也不能全怪赵小相公,岳飞要是早将自己心中所想告诉赵小相公,也就不会发生此等事了。而且,赵小相公也是不想生平所藏毁于一旦,能够理解,能够理解。”

李清照秀眉一皱,脸露惭愧之色,只道:“我比你更了解我的丈夫。”

她其实很明白,当时只要岳飞在蔡攸面前多一句嘴,蔡攸定会将赵明诚往死了整,这官职是铁定保不了了,说不定他们夫妇又得经历一次颠沛流离的生活,然而,岳飞又与他们夫妇没有任何交情,这全凭李奇的面子,才将这事给隐瞒了下来。

对于李清照而言,这份恩情甚至大过救命之恩,因为一旦这事传出去了,那么赵明诚肯定会被天下人耻笑,赵家的名誉也会毁于一旦,这声谢谢,她是非说不可。

李奇当然明白她的心意,道:“但是,即便如此,那我也觉得情有可原,世上可没有哪个人不怕死。”

李清照反问道:“若是你,你也会如此吗?”

李奇不禁一怔,扪心自问,假如到时真的挡不住金兵,我也会选择苟且偷生吗?但是不到那一刻,李奇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如实道:“我不知道,或许会,或许不会。清照姐姐,难道你怕死吗?”

李清照道:“怕,谁人不怕死。这若是碰到强盗杀人越货,那自然得想方设法逃命。可是,当你身后还有着一群无辜百姓指望你的时候,那究竟得要有何种勇气,才能抛下他们离开。我以为一个人,钱财可以丢,生平所收藏的宝贝也可以丢,甚至连性命都可以丢,但是绝不能把尊严丢了,这尊严若是没有,那就很难再捡起来了。记得你说的那位才女所写的那首诗,其中有一句‘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楚霸王虽败,但是他没有失去楚霸王的尊严,试问世上还有什么比自刎更需要勇气的。人是如此,国同样也是如此。你如今身居高位,在一些事上面,或许退一步能够海阔天空,但是在尊严上面,你若退一步,那你就很难再迈出这一步,有道是不进则退,你今后还会不断的往后退,这若是一个百姓,或许只会对自己造成伤害,但是对于你们这些大臣而言,可能就是伤害这个国家,以及这个国家的百姓。”

李奇皱眉道:“也许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某一个人就能够掌控的了,这世上还存在着很多很多的无奈,我只能说我会拼尽全力,但是成功与否,不是尊严能够决定的。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不是楚霸王,我不会让自己落到自刎的地步,若是我面前还有一条乌江能让我一渡,我会毫不犹豫的渡过,以求来日再与刘邦一决雌雄,刘邦当初正是如此,韩信同样也受过胯下之辱,所以他们赢得最后的胜利。想要捍卫尊严,首先要捍卫自己的性命。”

李清照听得怔怔不语,她不敢说李奇这话错了,但是她也不会李奇说的就是对的,究竟孰对孰错,那还得根据实际情况以及最后的成败来看。

说到这方面,李奇也感到心情十分沉重,挥挥手道:“算了,我们还是别说这些了。对了,清照姐姐,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

李清照一愣,下意识道:“什么话?”

李奇微微一笑,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李清照稍稍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不禁哑然失笑,却是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