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高长松不曾想到的是,他跟葛巢竟然在那宅邸钱同另一人狭路相逢了。

看着净尘那精致而端庄的脸,高长松几乎要斯巴达了,脑海中下意识就要循环播放《盂兰盆经》,好在他身侧还有葛巢,能给他找个地方躲的。

高长松当即就向后撤,小鸟依人地躲在葛巢身后。

净尘:???

葛巢:!!!

他立刻便明晰此人是差点把高长松挖走的秃驴,因此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也不是眼睛的。

但我们输人不输仗,只见葛巢速速调整一番,背也挺直了、腿也并拢了,甚至用下巴尖点地。

妙僧姿容是好,我灵宝派的人也不差啊,不好好拾叨一番谁知你真长什么样。

葛巢露出一丝不屑的微笑:狭路相逢勇者胜,就来见识见识我灵宝派的驱邪手段吧!

净尘:。

这位道长表情好怪哦。

第32章

净尘出身在金沙江旁。

凡是圣僧,出生时总要有些征兆,他是春夏之交时生的,听闻他降世那日,莲花一夜间映满堂。

佛陀坐莲上,似昭示他与佛有缘。

若让高长松知晓这传言,多半要吐槽,原因无他,就乌斯藏这地,又非江南,金沙江旁的湖中能找出三两朵莲花就不错了,何来映满堂这说?

再说净尘,生后也异相频出,不说甚三岁能文、四岁能武,却也如那五岁便以语启父的孟尝君一般启了街头辩经的老僧。

那俩老僧本如两小儿辩日中的小儿各抒己见,净尘听后说了句什么,令二者醍醐灌顶,于是双手合十,说“此子乃为我等师”。

这很切合孔子以项橐为师的典故,项橐也不过7岁。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孔子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是故他也可以净尘为师。

后才为人所知,这两位乃是乌斯藏有名的大师傅,他们都说净尘是有佛缘、有慧根的,后多次登门,望将净尘归化了。

净尘父母是当地富户,虽疼这孩子,又知道他生而有异,是个有佛缘的,恐尘世留不住他,最后也答应了,至此他舍去俗家姓名,取法名净尘,正式断了尘缘。

入佛门后,净尘如日进千里,常人花一辈子读的经,他很快便吃透了,佛门的法术也修行得很快,于是不少人说他是从上辈子开始读经的。

若说有何是他修不好的,怕是佛教的炼体功夫,净尘这样俊秀的和尚,是很难练出甚成果的。

之后则是跟多数僧人一样云游讲经,他也不仅在乌斯藏那,还往唐国去了,与唐僧人论佛法,于是净尘在唐国都是小有名气的,那与他讲法的高僧赞道:“此子堪称妙僧。”于是才有了他妙僧的称呼。

讲到这似证明,他的佛学之路颇顺,哪怕行了万里路,心思都如赤子一般纯净,纤尘不染,并非无花那样的反派。然而大智若大愚,大愚若大智,心思纯净到了极致便会为人所怀疑,想他是否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总之,眼前两人无论是高长松还是葛巢都摸不准净尘人如何,只见他双手合之,持串念珠,同高长松他们问:“阿弥陀佛。”那声清澈如潺潺涓流淌入人耳中,葛巢大惊,想这僧人,好深厚的法力!

高长松:v

好好听哦!

不对不对不对!他立马醒过来,诵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灵台终于清明。

心中又呼:好险!

净尘却不知这二人之心,他只是觉得他们盯自己看“好怪哦”,又切实说不出哪里怪,于是先禀明自己来意:“阿弥陀佛,小僧净尘,闻此怪相频生,便不请自来了。”

*

他也不是不接地气的大师,除却开坛作法便是闭关修炼,净尘也讲“度人”,可他的度人对众生来说实在太小。当他在金沙寺时,常来镇上观民间百态,因常在街头巷尾流窜,便能听些邻里间的杂碎事,若听说哪家被妖上身、精怪作祟等等,便会不请自来,帮人把愁怨解了。

渡化他的师傅不是很爱这行为,只觉“太笨、也太死了”,却说不出这话来,只委婉道,修佛之人,应以讲经为重,信众懂经了,便能够自渡,像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净尘所做的像是给鱼,传经是给熊掌。

净尘又有自己一通想法,他当时只拈花一笑,说我渡不完众生,却不能对眼前的苦难视而不见,于是乎便渡一个是一个。

讲经是渡众,他所做的是渡人,都是渡了,也无高低贵贱之分。

于是师傅叹气一声,随他去了。

……

高长松听净尘所言,想他竟是个爱管“闲事”的,哎,是接地气的好和尚。

又思及上门驱鬼,人多多益善,于是与葛巢对视一眼,将自己租这染坊的事说了,还说他们来此便是为了做法事净其地,问净尘是否要一起来。

净尘从善如流答应了,于是他们的打鬼小分队便成二人半,高长松只算半个战力。

往那内门看去,也未荒废多久,竟有门厅破败之感,眼下尚在夏日,此处却阴风冽冽,九月的日头正烈,却少有能映在院中的,抬头一看光竟被连片的树荫给挡了。

此树颇有些年头,树干有合抱粗,树枝却不似他树,生得歪七扭八,几根几根相交错着,好似连串的麻绳。

至于那叶,细细密密地铺成开,叶薄而带锯齿,许是入夏,也从鲜嫩的翠绿转为深绿,这样一棵树利于门口,令见者寒意顿生。

葛巢是个懂行的,当即皱眉低声道:“五树进宅,人穷家败。门立丧树,凶兆。”

净尘敛眉,又呼一声佛号。

高长松:?

纳尼纳尼?你们在说什么?

好在葛巢还是很有大师兄风范的,他可是灵宝派的养娃达人,当即对他新入门的小师弟道:“民间有‘桑皂梨柳不进门,椿槐樟桃不上坟’的说法,此五木属阴,养鬼。”很言简意赅。

他又嘀咕道:“分明是在乌斯藏地界,哪来的桑树?”

高长松倒是知道些,他才想说什么,脑中却传来熟悉的提示音。

他已摸到规律,知种田系统的部分任务是触发式的,必须要满足某相关线索,才能打开。

小心谨慎的高长松决定先读取任务。

这一读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传奇任务-王家往事

简介:一个罪恶的家族隐藏了一段罪恶的往事……

注:此任务为生活任务“千里之行始于足下2”的前置任务,需完成后才能开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2”。

高长松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斯巴达了,他仿佛在说“先前为什么不说啊摔!”

葛巢看他扭曲的表情,小心翼翼道:“十二郎?十二郎?”

高长松这才回神说刚才的事。

“这王家的事我从杨少东家那听过些……”

“这家人本是从唐国来的,听闻是触犯规矩的官家小姐,逃难至乌斯藏,人本是江南水乡人,来时不仅带来了那块的纺织技术,还有好几种染方,这王家原在我乌斯藏走一段下坡路,硬是靠着南国来的方子起死回生了。”

“又说这官家小姐出身江南,家中自有蚕庄,本是靠缂丝织布为生,因此在院中种下南国来的桑树以祭奠。”

此故事当年在乌斯藏被传为一段佳话。

等等……

高长松咀嚼起任务中的“罪恶往事”,忽然打了个寒颤,他开慧眼小心翼翼抬头看那桑树。

不、不会吧……

净尘眼神一凝,似有所感。

高长松先看到了一袭红裙,那真是鲜红鲜红的,比番茄酱的颜色恐怖多了,高长松的瞳孔肉眼可见紧缩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视线不想往上移了,那可“鬼”表现出“山不就我,我却就山”,似注意到高长松的打量,干脆从桑树上翩然而下。

高长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吓到叫不出声了,只看见对方的红袍、乌发与惨白的脸。

高长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持续尖叫,他要昏过去了,寻常人谁看见厉鬼能保持镇定?他想自己没有直挺挺倒下已算不错的了。

就差大喊“呵!退!”了。

于是葛巢也意识到不对了,他拳拳师兄之情爆发,挡在高长松面前直面那厉鬼,当即抽出符箓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还配合一应科仪步伐。

现场唯一无法眼的就是净尘,可他却心有所感似的,诵起《地藏经》来,高长松分明看见从他身上发散刺目的金光,那金光又分作金色颗粒将厉鬼团团包围了,每一粒尘埃落在她身上,都引得其一阵哀嚎,那血红色的袍子竟也有些褪色。

高长松肃然起敬,这是个加buff的法师啊!

葛巢虽不想承认,却也觉有这法师辅助,自己轻松了不少,甚至有空搞起教学,他从怀中掏出引雷符,想着是给小师弟学的,也不觉心疼,直对他说:“看好我如何用的,十二郎。”

便将那黄符往空中一抛,也不知怎的,那灵符竟贴在半空中一动也不动,凌厉顺符箓灌入黄纸中,只听他道:“玉帝有敕,神砚四方,金木水火土,雷风雷电神敕,轻磨霹雳电光转,急急如律令!”

有如手臂粗的落雷直劈入那桑树中,女鬼有如自身被劈了般,发出凄厉的尖啸声。

高长松:好!好厉害!

超想学的!

……

在葛巢与净尘的配合下,王家的女鬼的红袍子褪色成了白袍,人神色也宁静许多,竟恢复了人身时宁静祥和的模样。

她甚至向葛巢等人款款福身,介绍其生前旧事。

只听她出生于江左萧氏旁支,家父因事触怒隋炀帝遭贬,可后战乱频发,她与其他家眷便趁逃至乌斯藏中,到此处时人已走得走、散得散,除了远离故土时带了一捧桑树籽外,她竟无他物了。

当年蒙王氏收留,也曾与夫君过段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可人心叵测,多年之后她也限于后宅之中,为阴私事所害,所幸当年手植之桑树已亭亭如盖,她魂魄附在桑树上,本想看自己子女长大成人,却不想见他们死得死、散得散,于是她便伤心欲绝。

听到这,葛巢夜觉得不对了,他问萧氏女是何时成厉鬼作祟的,却知不过才三四月有余,她所害的也只有应害之人,倒也没伤及无辜。

高长松听后唏嘘,原来那王氏落败并未萧氏女所为,只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因果循环罢辽。

可三四月有余这节点却让他不得不多想,高长松想莫非这也是甚主角效应,因为自己来了,这乌斯藏忽然转动命运的齿轮,来了轮鬼怪大爆发?

不好不好,若那样他可要谢罪。

却听净尘道:“我近日顺流而上,往西边走过,却发现那几地也不大太平。”他暗念,“驰逐妖邪,莫不犇走,凶怪过处,瘴气从生。”

又对高长松说:“此事我或已有眉目,只等人传信来确认了。”

高长松点头,又想:?他是在对我说吗?

葛巢忽然警惕,不好,此人难不成发现了什么,竟与小师弟如此亲昵(自来熟)!

净尘:?

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