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春湘又低头看了自己的身体几眼,觉得实在是糟心的很,干脆就不理会静心打坐修行了。

然而一静下心来就忍不住想起自己又多了一个花苞的事情,心烦气躁差点仙气逆行,还是决定出门散散心,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闻道友,你出关了啊。”一个女声在背后响起。

闻春湘听见这嗓音立刻回过头,看见花嫁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之前陛xià说你在闭关,让我们不要过来打扰。如今见你修为长进,实在让我等汗颜。”这才几百年过去,闻春湘已经是大罗金仙六层的修为,说出去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花嫁虽然不知道闻春湘身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想来陛xià在他身上也花了不少功夫。好歹是陛xià带着要去参加四方天会的人,若是修为不够,带出去丢的也是他们灵修天宫的脸。

“哪里,花护法客气了。”闻春湘微微垂下眼帘说道。

“上一次还叫我花嫁姐姐呢!”花嫁掩嘴笑道,“唉,你叫我姐姐我也挺高兴的,好久都没有人这么叫我了。”

“花护法说笑了,您的话应该很多人都愿意叫您姐姐吧。”闻春湘想起当年谷内的盛况,忍不住笑道。当年谷中花嫁的年纪并不是最大的,化形的时间也不是最早的,但她还是当了谷内的大姐头。无她,她最擅长斗法,松绿虽然可以与她一战但总是忍不住留情,最后反倒是花嫁成了老大,谷内的人见了她都得喊一声花嫁姐姐。

而闻春湘作为没有化形最惨的那个小不点,自然是被花嫁威胁着喊的最多的那一个。以至于到了现在,闻春湘见到花嫁的时候还是有些忍不住犯怵。

“没有。”花嫁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落寞,“灵修天宫里的人都没这么叫我。闻道友你若是不嫌弃,不如到我洞府里来坐坐,从你入宫到现在,我们还没有怎么说过话呢!”

“这……”闻春湘有些迟疑。对他来说,这自然是花嫁哪里套话的好机会,但闻春湘又有些担心对方是不是还真的记得他?

“哈哈,难道你是怕你的道侣吃醋不成?我的年纪不知道比你大了多少,我不会吃你的嫩草的。”花嫁上下打量了闻春湘一眼,揶揄着说道。

闻春湘顿时觉得老脸一红。

其实他和小和尚之间也是老牛吃嫩草的关系。

“花护法说笑了,只是在下怕打扰了花护法而已。”

“那就别磨蹭了,我们走罢。”花嫁笑嘻嘻的凑上来,不顾闻春湘惊讶的眼神,直接挽上了他的手臂。

“我的本体半点香气也没有。听说牡丹花带着一股幽香,很是迷人,不知道能不能从你沾一点儿来。”花嫁眨眨眼睛,看着闻春湘笑道。

闻春湘顿时不敢动了。

一动就容易碰到不该碰的。

对方是他早年生活在一个山谷里的大姐,他是推也不是,接受也不是,只好保持沉默。

反倒是花嫁见了闻春湘这个样子,忍不住心里暗暗笑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为何见到闻春湘会不自觉的想要调戏调戏对方,这大概就是传说当中的眼缘吧。

谢征鸿和裴玉韵两人就着佛法很是交流了一番,偶尔佛法说完了也会说说彼此在修真界遇见的一些趣事。甚至裴玉韵还会说一些佛界的闲闻逸事给谢征鸿听,两人因为长年不见而产生的隔阂似乎也消失了不少。

“谢道友似乎有什么心事。若是愿意相信我,直接说出来便可,不用犹豫。”裴玉韵看见谢征鸿欲言又止的模样,出言说道。

谢征鸿犹豫了一番,还是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说来不怕道友见笑。”谢征鸿脸色似有羞色,“当年在修真界的时候,因为我与道侣惹上了一个厉害的仇家,加上我两未曾考虑得当,间接害死了一个友人。”想起当年沈破天被斩苍生一剑穿胸而过的模样,谢征鸿就觉得愧疚无比,当年若是他和前辈能够考虑的再周到一些,何至于此?

“后来我们请人帮忙查询友人转世下落,希望可以将他接引入道。但那算卦之人说,他魂魄全无,半点痕迹也没有留。最大的可能是他为仙界转世而来,一旦死亡便魂魄归位,因此才会找不到。道友也是转世归位而来,说不定您这里会有一些消息。”

“我到也的确认识几个和我一同转世之人,你那友人姓甚名谁,有何特征?”裴玉韵问道。

“他名为沈破天,是个剑修,先天散魔之体。”谢征鸿回答道。

“可是魔剑入道?”

“这……”谢征鸿想了想,“这我并不清楚。他原本也是正道剑修出身,可他却是先天散魔之身,后来被人看上了资质才被威逼着入了魔道。他剑种破碎,后来重新拾剑,还未来得及和我多说,便身死道消。”谢征鸿口里尽是遗憾,“是不是魔剑入道我并不敢确定。”

“原来如此。”裴玉韵理解的点点头,“这样说来,我这边倒也有个类似的人选,就算你的道友不是他,也许在他哪里你也能得到一些消息。”

“还请道友明言。”谢征鸿眼前一亮,拱手问道。

“不急不急。”裴玉韵笑眯眯道,“再过些日子,在四方天会上你也能见到他。他是一名魔剑入道的剑仙,成名之前修行的是魔道,但却以无边正心斩恶除奸,功德无量,最后飞升成了剑仙。后来他与人大战伤了根基,便也转世寻找修复之法。一般而言,转世之后会和转世之前的经历有些相反,你友人的本是正道出身,却误入魔道,和他恰恰相反。前些日子听闻他也重新归位而来,四方天会上他应当也会带着弟子前去。”

“敢问这位剑仙大名?”

“他名为宁涵意。”裴玉韵回答道,“他性格还算不错,四方天会我也被邀请做了见证,届时我领你去渐渐他。若并非是他,也可以去他那里问问。剑仙那边的事情他比较熟悉。”

“多谢。”

“不必客气。”裴玉韵笑道,“你在我这儿也呆了不少时间,该说的我们也说了不少,我见你深思不属,你那道侣大约是出关了吧。”

谢征鸿脸色有些发烫,难道他表xiàn的这么明显不成?

“哈哈。”裴玉韵忍不住笑了起来,“谢道友啊谢道友,你可知你平日里就像是一座玉雕的佛像,只有在涉及你道侣事情的时候,你才会像个普通人一样。”

“让道友见笑了。”谢征鸿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倒也没什么。”裴玉韵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作为裴玉韵,我自然是为你有这么一个道侣感到高兴的。但作为休息尊者,我的话就不太好听了。你若是想要佛道上有所大成,你势必是要斩断情根的。”

谢征鸿没有答话,他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

“你尘丝未断,它又被称作情丝,或许正象征了你如今的处境。”裴玉韵看着谢征鸿比以前还要稍微长一些的头发淡淡说道,“哪一天你若愿意剃去它,你的情根或许也就断了。”

谢征鸿微微叹气,“可我目前并不想要剃去它。”

“可惜,可惜。”

裴玉韵身上发出淡淡神光,很快又恢fù成了休息尊者的模样。

不管谢征鸿转世之前是什么样的神佛,他的经历再顺遂,悟性再高,也终究难以看破情关。

或许他转世的契机便是如此罢。

裴玉韵已经重新变作了休息尊者,谢征鸿也就不好再和他说下去了。两人又聊了几句便正式告辞了。

“神秀,还有几年便是四方天会开始的日子,你先回灵修天宫罢,到时候四方天会再见。这么些年的佛会精华,你也该再好好消化消化。”金婆罗花见谢征鸿从睡罗汉那边出来,张口说道。

“是,多谢尊者。”谢征鸿合适行礼道。

“我这里有一份礼物,就权当是贺喜了。”金婆罗花手中浮现出一把禅杖,直接朝着谢征鸿飞了过去。

“这是……?”谢征鸿看着这把禅杖,见它宝光湛湛,入手之后更是有些淡淡的温度,暖人心脾,便知绝非凡品。

“六品的辟魔禅杖。”金婆罗花见谢征鸿的模样,便知他喜欢这礼物,这也让他觉地高兴。若是送出的礼物不被人喜欢,那么送礼的人也不会觉得开心。这禅杖他得来的比较凑巧,可是一直也用不上。

“你觉得它如何?”

“很温暖。”谢征鸿回答道。

拿着它的感觉就像是被阳光团团围住,温暖的让人忍不住呻、吟起来。

“很好,它是你的了。”金婆罗花抚掌大笑,“反正我也用不着,拿在手里也是浪费,不如为它挑个好主人。”

金婆罗花向来深居简出,加上斗法一向是亲力亲为,拿着禅杖只会显得不伦不类。这六品的辟魔禅杖很适合高等级的仙君使用,现在谢征鸿拿着大约也只能发挥十分之一的水平。不过拿着防身还是很不错的。

这禅杖原本是八品,曾经为一佛尊的心爱之物,可惜那佛尊已经转世而去,这禅杖的器灵对他忠心耿耿,也追着一道去轮回,没有了器灵的禅杖,自然就落到了六品。可即使如此,这辟魔禅杖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承认的。一般人的人碰见它只会觉得冰冷彻骨,但谢征鸿明显不是如此。

“只是六品的禅杖,我并不会将它郑重给你。”金婆罗花笑道,“前些日子听见你说你学了几式如来神掌,我便想了起来。这辟魔禅杖以前的主人似乎也会如来神掌,这禅杖陪那人多年,若非对方陨落,这禅杖也到不了我手中。你将这禅杖带回好好炼化,应该能够将那如来神掌的真意体会一番,将招式剥离出来。说不定哪一天能够见到你使出万佛朝宗呢!”

谢征鸿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多谢尊者。”

金婆罗花朝着谢征鸿挥了挥手,“你自去吧。”

谢征鸿冲着被金婆罗花再度行礼,将禅杖收在空间之中,拿出通往灵修天宫的令牌,沿路赶了回去。

金婆罗花笑了笑,朝着休息尊者的洞府里走了去,他和谢征鸿说完了,也该和他这么个老朋友说一说了。当年西天里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他又为何对谢征鸿如此青睐有加,总该问个明白?

若真说都是转世之时留下的情谊,金婆罗花是不会信的。魂魄重新归位之后,虽然还会保留原本的记忆和思维,但大多数仙人都不会怎么看重这一段经历。凡间的转世经历再长能有多久,如何能比得上成仙成佛的这几万年的时光?

休息尊者似乎是知道金婆罗花会过来一般,见到金婆罗花的到来并没有表xiàn出惊讶的样子。

“休息尊者,我记得你和迦叶的感情不错。”金婆罗花看向休息尊者问道,“谢征鸿的事情先放在一边,迦叶的事情你总该告sù我一二。”

当年佛祖拈花一笑,只有迦叶回之一笑,金婆罗花和迦叶之间的因果紧密相连,迦叶与他可以称得上是兄长,也是师父,但几万年前他便失去了迦叶的消息。而和迦叶交好的罗汉里,死的死走的走,好不容易归位了一个休息尊者,金婆罗花自然是不会轻yì放过的。

“不急,不如坐下来慢慢谈。”休息尊者回答道。

闻春湘到了花嫁的洞府,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花嫁转头看向闻春湘问道,“已经到了啊,进来坐坐吧。”

闻春湘看着眼前的山谷,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出生的地方。

可惜眼前这个山谷哪怕和记忆里几乎一模一样,它也终究不是他出生的那个地方。

这里应该是花嫁自己按照那个山谷仿照的。这是不是也就代表着花嫁其实并没有忘jì山谷间的那一段岁月。

“花护法的洞府便是眼前这座山谷么?”闻春湘的声音带着一些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怀念。

“嗯,是啊。”花嫁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并没有注意到闻春湘的那一抹异样,“我是个固执的人,越是习惯喜欢的东西就越不想去改。我在这里出生,习惯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以前没有条件也就凑合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安身立命的本事,便忍不住按照自己的想法将它改了改,变成我自己喜欢的样子。”这么一来她也可以告sù自己,血海深仇绝对不能忘!如果不是出了意外,这山谷不应该如此空空荡荡!

“似乎有些空荡呢。”闻春湘看着山谷说道,那一片他记得是松绿住的地方。因为松绿本体很大,占据的土地也是最多,长的也是最大的。曾经好些兄弟们都说松绿以后化形肯定是个肌肉壮汉,因为她的本体大了别人百倍不止。可没有想到,松绿化形城后居然是一个娇娇弱弱的白衣少女,楚楚可怜的很。

“是有一点。”花嫁点头道,“以后有机会的话,或许会填满一些,别傻站着,进来罢。”说完,花嫁便领着闻春湘进了山谷。

山谷边上的两颗小草随风摇动,很快化作两青衣小童,还是元婴期的修为。

“姐姐,您回来了啊。”两个小童齐声喊道。

花嫁见到这两个小童忍不住笑了,“这是新加入灵修天宫的闻春湘,你们两个喊声哥哥也就是了。”说完,花嫁笑眯眯的看着闻春湘,“你应当不介意他们两个这么喊吧。”

“自然。”闻春湘笑道。

“你们两个去端点点心和茶水上来。”花嫁摆摆手道。

“好的。”两个小童点了点头,很快就跑的没影了。

“他们在仙界里是土生土长的,如他们一般的青草少有化形的,不是什么天材地宝,吃了也没有什么作用,也是仙人们常常点化来做童子用的。”花嫁开口说道,“当年我在外游历之时,见到一个仙人对他们两人很是苛刻,我一时看不过眼便将他们两人买了过来,留在这里当个看门的童子。若是他们两人能够顺lì修行到渡劫期,我领着他们去飞升池里泡一泡,好歹也能当个地仙。”

“花护法宅心仁厚。”闻春湘感叹道。

“哪里。”花嫁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不过是一个人在这里呆着,觉得孤单罢了。”

闻春湘没有说话,径直朝着前面左边的空地走了过去。

“唉,你等等,前面有阵法!”花嫁连忙喊道。

闻春湘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身形来回变换,嘴唇无声的张了张,默念了几句咒语,很快就走到了那片空地的正中央,转过头来微笑着看着花嫁,“花嫁姐姐,你怎么不过来?”

“你……你是谁,你怎么会破这个阵法,会知道这个阵法的口诀?”花嫁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那里是她按照松绿的生长之地做的阵法。

当年松绿因为一个人拦住了大半的阳光,常常惹得山谷里的灵植们不满,每天都想要过去爬到她身上去晒一晒。松绿被烦的没法子,干脆就设置了这么一个阵法,而且还加了一句咒语,就算能够破阵不知道咒语也是进不去的。

这个咒语别说是闻春湘了,就算是当年山谷里的那些兄弟姐妹也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几乎是属于她和松绿的秘密。而花嫁多年积攒的法宝都通通在那片空地之中。

“这个阵法除了要保证步伐对了之外,还需要辅以相应的口诀。”闻春湘理了理耳边的发丝,轻声说道,“这个口诀就是‘我就是要越长越大气死你们这些矮个子!’当年松绿姐姐并没有因为自己长的高大不合群而烦恼,相反她很是自豪,所以才会设置这么个口诀来。”

当年的花嫁好不容易从松绿那里套出了口诀,却被松绿威逼着不能告sù其他人,简直憋的不行。

花嫁本来就不是一个擅长保守秘密的人,偏偏被松绿掐准弱点定下了这么一条规矩,又拦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可以说是烦恼的很了。

后来花嫁想出了一条来。

松绿说不能将口诀告sù别人,可是小不点现在还没有划出人形,还不能算是人呢!所以告sù他应该没有问题的吧。

花嫁偷偷摸摸的来到闻春湘面前,伸手弹了弹闻春湘的叶子,“小不点,赶快起床。”

闻春湘摆动了一下身体,迷迷糊糊的醒来,“花嫁姐姐,你有什么事情么?”

“当然,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花嫁叉腰大笑,“哈哈,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从松绿那里将她那阵法的口诀问出来了,你想要不要知道是什么?”

闻春湘打了个哈欠,“不想知道,反正我也去不了。”

“对啊,就是因为你去不了我才要告sù你,这样松绿就不能说我不遵守诺言了。”花嫁阴险的笑了笑,“快别睡了,你听我说,松绿这个人可坏了,她设置的口诀就是‘我就是要越长越大气死你们这些矮个子!’,哈哈哈,你说她坏不坏,这不是故意欺负其他兄弟么?要是被其他兄弟们知道了,还不能联合起来拔光了她的叶子啊哈哈哈!”

闻春湘郁闷的听着花嫁一直笑。

花嫁姐姐一笑就停不下来,一直笑了一夜晚。

天,这个口诀有那么好笑么?

闻春湘看看自己只长了两片叶子的身体,再看看自己一寸来长的身高,只感受到了浓浓的恶意。

“你……你到底是谁?”花嫁激动的手都在颤抖,“这个秘密我只告sù过一个人,可是它早就死了。”

“它没有死,它也不是狗尾巴草。”闻春湘朝着花嫁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伸手在自己的鼻子前比了比,“花嫁姐姐,你曾经叫我小不点,但现在,我好像已经比你高了半个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