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妇人已是这个时代最幸运的那批,父母尚在,哥嫂也是善良的性子,也依然只能到这个程度罢了。她心绪复杂的同时又提出另一个问题:“你可知道你夫婿有何仇人?或是……曾发生过什么事?”

妇人摇摇头:“相公做小生意的,哪里愿意得罪人……”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逐渐变低。

而后妇人有些迟疑:“就是……在此之前两三天,相公曾提起要报官什么的,可是具体并未说起。”

“报官?”琪琪格等人同时一愣。

上一个消失的是说要为田顺报官的田顺妻子,难不成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突然一道灵光滑过她的脑海,琪琪格下意识的反问:“你丈夫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同时响起的还有胤礽的声音。

祖孙两个齐齐看向妇人,紧张的等女子说出答案。

妇人老老实实答道:“是两年半前。”

琪琪格深吸一口气:“你可曾认识田顺?”

妇人点了点头:“草民认识的。”

她没有犹豫:“我们以前都住在田家村里,田顺是个老实人,农忙的时候常来帮忙一起做事,田顺家里失踪的时候相公还去帮忙寻人,可是一直没有寻到。等宗族里说要发卖田顺女儿的时候,相公还与几户人家一起去争执了一番。”

琪琪格微微一愣。

她反问道:“你说……田家村里有几户人和你相公一起去寻村长了?”

妇人点点头。

琪琪格又看向胤礽:“哀家记得你曾说村民为了田顺之事而去争执,可是怎么没人说起去争执的人里也有人家里失踪了男人?”

胤礽面色变了。

除去那名族人交代自己女儿曾见过以外,其余村民根本不提争执之事,更无人说起其实田家村里还有别的失踪的人。

还有他们的恐惧。

那名村民为何会如此恐惧?为什么会笃定的说万一自己没了,自己会保不住女儿?

除非他知道——

已经有人因想要报官,而付出了可怕的代价!

第222章

想通这个问题以后的胤礽, 面色阴沉。

他缓缓将自己的想法吐露,除去一开始便有怀疑的琪琪格以外,所有人都是倒吸了口气。

面前的妇人一家也是吓白了脸。

尤其是听完田顺家的凄惨结局, 妇人双膝一软滑到在地。而后她又醒过神来,急急问道:“那……那田顺的女儿呢?”

胤礽摇摇头:“抱歉。”

虽然知道了田顺家的的去向,可是田顺女儿的去向依然无人知晓。

妇人失魂落魄的立在原处。

她的爹娘哥嫂关怀的看着她, 却说不出几句安抚的话语。连田顺家的都惨遭那样的待遇,年岁更小的田顺女儿会如何?大体……是不太好的。

胤礽心里也不好受。

他遣人将妇人一家送回去, 同时还令官兵暗中保护,以免出现别的意外。待妇人一家离去, 琪琪格看向胤礽:“你还有别的怀疑?”

胤礽点点头。

他背着手在屋内转了一圈:“孙儿总觉得, 区区一个村长……他真的有胆量如此做吗?而且这些年来为什么没人能够报官?或者说来报官的人为何都会被发现?”

胤禔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压低声音:“府衙里——有他们的人?”

胤礽慎重的颔首。

琪琪格心跳如擂鼓:“胤礽说得没错, 很有可能府衙里有人一直在通风报信,或者说本就有官员与他们勾结!”

事情似乎又复杂起来了。

琪琪格没有多大犹豫,她果断说道:“妇人上门的事情定然很快便会传开, 要哀家说得立刻行动起来,避免田家村里有人销毁证据!”

胤礽和胤禔面色一肃。

胤礽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派遣侍卫将田家村人尽数抓捕。

泰安府里的百姓还没从前一个炸弹的余韵中醒过神来,又看到了第二个。

“喂, 这是怎么回事?”

“这么……这么多人?”

“奇了!这不是田家村的人吗?”

无论男女老少,手上尽数捆绑着铁链, 他们脸色苍白,迈着沉重的步伐被侍卫官兵押送入泰安城内。

城内的百姓闻讯而出,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景色。他们一直望着一行人消失在衙门内, 惊呼声那是此起彼伏。

田家村这是出了什么事?

有胆大者立马赶到田家村处查看, 发现田家村整个村子都被官兵包围起来, 禁止任何人进入其中。这些看热闹的人还没靠近, 就被侍卫官兵冷冽的眼神吓得连连倒退,连滚带爬的逃回泰安城里,那面带惊恐,仓皇恐惧的模样也越发让百姓们心生恐惧。

泰安城里的百姓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田家庄的事儿。尤其是连家中有娶田家村女或者女婿是田家村人的,也被逐一寻上门问话以后,泰安城的百姓更是彻夜无眠。

怕不是有谋反……之类的是吧?

一群百姓被自己的联想吓得瑟瑟发抖,很快就有人走进府衙,将田家村人平素之事交代,以求能拖开关系。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胤礽万万没想到,将田家村人尽数抓捕居然还有这样意外的收获。很快,虽然还未查明田家村长和田顺被杀案中的联系,但却发现了他其他的罪证。

有人举报田家村长私自挖矿。

还有人举报田家村长和行商勾结贩卖流民。

其他例如强占田产、下套骗人、横行于市之类的事,那更是数不甚数。

胤礽和胤禔一开始高兴。

而后他们也察觉到不对劲,经过仔细排查和梳理,去掉一些胡说八道的,一些道听途说的,终于寻出几个真的知道些许内情的。

比如眼前这名行商。

他磕了个头,然后磕磕绊绊的说着:“前两年因地动受灾,不少流民流浪到泰安城附近。当时田家村长一脸慈善的留下不少人,咱们记得就是上百号人,起初他们还到城里来置办吃食衣服,还说田家村长给他们寻了新地方开垦,可是后来那些人就逐渐逐渐见不着了……”

行商一脸后怕:“田家村长说他们是回了老家,可是……小的小的去进货的时候,路过山凹子的时候发现里头有人在挖东西……再一看就看到几个熟悉的人,都被打得没了人形……”

胤礽有一句话都说累了:“为何不报官?”

那名行商却说出一个让胤礽瞳孔微缩的消息,他搔搔头:“这位官爷……田家村长的女儿,是巡抚大人的小妾,据小的熟人说要是去报官定然会被田家村长知道的!”

胤礽和胤禔相识一眼。

胤禔急切发问:“……你可知道是何人?”

行商摇摇头:“小的也是听熟人说起两句,只知道是位巡抚大人!再往下问,小的熟人也不愿多说,只让小的避开点就是……”

行商的朋友也是名行商,并不在周遭。

众人遗憾一瞬,但很快就打起精神——一旦有了缺口,就有了可以寻觅的人。

早已下狱的泰安府尹被再次提出。

听太子询问起田家村长的女婿是谁以后,他面色灰败如土,没有挣扎的说出一个人名:“张汧。”

山东巡抚张汧。

胤礽眼皮微动,竟是没有多大意外。

在上辈子,张汧就不是什么好官。

直到四年以后他才被人揭发贪污受贿,而后遭到革职清算。

泰安府尹开了口,一切就很简单了。

田家村长的女儿乃是山东巡抚张汧的妾室,张汧二子皆是其所出,其女在张家地位自然不言而喻,连带着田家村长的势力也越发庞大,翁婿贪婪的性子如出一辙,胃口被养得越来越大。

见府尹都招供了,田家村人里也陆陆续续开了口。首先是那些流民,其中貌美年幼者被发卖给行商,剩下的青年壮力被割了舌头拖进山凹子里挖矿。

确定矿山位置,官兵即刻出发。

要说在泰山脚下发现骸骨数量已是惊天动地,而在这个矿洞里发现的尸骨竟是能与之媲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里是金矿。

田家村长自留了一部分,剩下一部分全数交给了山东巡抚张汧挥霍。

田顺乃是意外发现田家村长运送金子的事情,然后发现拐骗流民充作矿工做活之事,前往官府报案的他被人偷偷报信给田家村长。

至于田丰,他是田顺的好友。

当天看到田顺去报案的他,前去官府里要个真相,结果也同样遭害。至于田丰的妻子仅仅是运气好,田丰没有告诉她真相,也让她逃过一劫。

至于田顺的女儿……

面对死局的田家村长已然疯狂,他肆无忌惮的大笑着:“田顺夫妻长得不如何,女儿倒是如花似玉的,田顺不长眼,我就让她女儿多长长眼,不但送去一个好地方,而且还找了不少人专门照顾她的生意嗷——!”

胤禔红了眼睛,一拳砸进田家村长的嘴里。

他的手用力一拔,带出来的还有田家村长满口的牙齿。

田家村长猛地翻到在地上。

他痛得两眼发直,发出嗬嗬嗬的怪声,整张脸都扭曲成一团。

胤禔脸色发黑,双目通红。

要不是记得此人乃是罪大恶极之徒,要用律法处以极刑,胤禔恨不得当场打死他!

胤禔的手紧握成拳。

他重重一拳砸在墙上:“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