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桌后现身的青衣人快步走到陆珊珊跟前,低声道:“公主,不是说如果交涉得不如意便除掉此人么?为何事到临头又不让属下动手?”

陆珊珊没有答话,只是眯起了一双杏眼。

青衣人脸色大变。他慌忙拜服在地,颤声道:“是属下失言了,请公主恕罪!”

短短的时间里,陆珊珊的脸色变了数变。又沉默了半晌,她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随我走南闯北这些年了,做事一直干净利落。今天的事是我有些举棋不定,你也是一时情急才失了分寸,这事怪不得你。”

青衣人这才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

陆珊珊推开了门。她用力做了一个深呼吸,若有所思地道:“他虽然很抗拒,却也没驳了我的面子。报社的事不必急于一时,将来再说吧。”

青衣人的嘴唇动了动。作为映月公主的心腹,他总觉得有些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可是,直到陆珊珊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他也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这一夜对萧靖来说是十分难熬的。

董小雅本来想帮他上药,可他怎敢赤身露体地面对小雅?就算姑娘出于担心和体贴愿意咬着牙把他当做自家主人来服侍,他还担心坏了人家的清名呢。

说不得,最后还是找邻居大哥帮忙,勉强做了些处理。

即便这样,浑身的伤也折磨得他难以入睡。到了后半夜,前一天晚上就没合眼的他才在困倦的折磨下沉沉睡去。

早上一睁眼,好消息和坏消息同时到了。

好消息是,陆珊珊的人依约送来了一车的药材。仿佛是怕萧大社长搞错,她连方子都给备好了。

尽管知道陆姑娘是出于某种目的才这么做的,萧靖还是小小感动了一下。

坏消息是,官差来拿人了。

不过,今天来的差人十分客气。萧靖没醒时,他们就乖乖地束着手站在院外,就像是等待主人接见的客人。半个多时辰里,几个人战战兢兢的连口茶都没敢喝。

要不是怕装逼遭雷劈,萧靖真想像诸葛亮似的来一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了。

“萧公子,得罪了。”

见萧靖出来,领头的差人耐心地走过来说明了原委,才“押”着他上了大车。

这人如今是焦点人物,押着他招摇过市那不是找死么?

“好好在家等我回来,这次估计要走得久一点。”上车前,萧靖微笑着对董小雅道:“我给邵宁留了一封信,记得让他看下!”

然后,他的牢狱生活就开始了。

这个年代的“徒”实际上就是关押加劳役,听起来还挺吓人的。不过,事实证明萧靖没什么好怕的。

“萧公子,您就委屈下住在这里吧。”牢头点头哈腰地道:“咱这地方差些,没有更好的住处了,实在对不住……”

囚室虽然很小,却摆着家中卧室应有的各种陈设,甚至还特意备了一张小书桌。萧靖扫视了一圈,点头道:“你有心了。”

牢头的腰哈得更低了:“应该的,应该的。您若是有什么想用的尽管吩咐,这儿马上就会有人给您办妥,绝对误不了您的事。”

上面的人发了话说让好好照料、不能出了岔子,他一个小人物当然要把这尊大神当爷爷供着。

萧靖进屋坐下,刚想问劳役需要做什么,那牢头就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嘿嘿笑道:“昨日小人问过了,现在做工的人够了,公子不用去忙活,只管在这里放心休养。至于那六十杖……想来也是不急的,什么时候公子身体养好了再受刑就是。”

萧靖蹙眉道:“还是算了,国家法度不是儿戏,这事哪有让犯人来定的。长痛如不短痛,还是按规矩今日就打吧!要是养好伤再动手打出一屁股的新伤来,我这仨月就不用干别的了。”

牢头有点懵:见过哭着喊着要回家的,还没见过急着想挨打的,今天可算开了眼界了。再说,您都身陷囹圄了,还惦记着干啥大事?难道还要在牢房里指点江山不成?

心中如此腹诽着,他的嘴上却连连称是,又忙不迭地命人将话传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萧靖如愿以偿地被人提去行刑了。

他本想装个英雄好汉,“宁死不屈”地咬紧牙关不吭一声;谁知道才挨了第一下,他就惨叫出声了:这特么也太疼了吧?

难怪戏文里有那么多的屈打成招了!

萧靖知道,人家已经手下留情了。挨打虽然很痛,可也就是一点皮肉之苦,不伤筋也不动骨。要是对方真想害人,几十下就能打掉你多半条命,哪里还会给你喊疼的机会?

于是,他忍了,闭着眼睛熬到了打完。

被人抬回牢房后,狱卒上前告了罪便准备动手给他上药。就在苦不堪言的萧靖痛哼连连的时候,忽然有个宛如天籁的声音道:

“这位大哥,还是由奴家来照料夫君吧。”

萧靖猛地扭头望去……俏生生地站在一旁又双目含泪的玉人不就是夏晗雪么?

雪儿与昨日嫁往徐家时一样,做了妇人的装扮。如果说出嫁当日是身不由己,那么今日她也以妇人的身份自居,便是清清楚楚地表明了态度:她是有夫君的人了!

这样的装束是少了些少女的娇憨,不过也多了不少只属于少妇的雍容华美,别有一番迷人的味道。

满脸猪哥相的萧靖望着雪儿绝美的脸庞,心中一阵激动:这就是咱老婆,无论怎样打扮都美得冒泡呀!

心情一好,身上的痛也减轻了些。待牢头带着人知情识趣地离开,他就伸手去捉雪儿的柔荑,谁知夏晗雪轻轻推开了他的手,红着脸啐道:“夫君一心就想着作怪,也不看看这是哪里么?”

萧靖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忍着痛嬉皮笑脸地道:“雪儿能来,就说明我那食古不化的老丈人想通了。既然连他都承认你我是夫妻了,那亲昵一番又有何不可?连死囚都有‘听妻入狱’、让婆娘进来帮着留了后才砍头的福利呢!”

面红如血的夏晗雪终于忍无可忍地顿足道:“你要是再乱说,人家明天就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