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绍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心脏被人轻拢慢捻般的折磨,他咬紧了牙关,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臂。

向后退了一大步,“臣失礼了。请郡主责罚。”

这时候的陆琼九哪里容得他退缩,她又逼上前,“我让你难以下嘴吗?”

“郡主!”他提高声音,“郡主金枝玉叶,是臣一时情-迷,好在及时止损。”

“骗人吧,”这是陆琼九第一次被他正言拒绝,她狠狠的甩开他的手臂,心里的情绪堆积到极点,“淮绍一,你心里若是没有我,又为何处处撩拨!”

“又为何处处在意我的生死!”

“这几日,你所有的举动都是可以随意对任何一个别的女子的吗?”

淮绍一眸色深了好多,他没否认,更没肯定,只是跪下身,向她请罪般的行礼。

听着他的话,陆琼九只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可笑至极。

这辈子,生命里突然在意起一个人来,便觉得处处都是他,他也处处都好。

但她却忘了,这辈子的他是不是也这样想她。

原来,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独角戏。

她蹲下身,与他视线齐平,“你不喜欢吗?一点都不吗?”

“可是我喜欢你啊,你没有感觉出来吗?”

她说着,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掏空了,她又是恼怒又是难堪,看着垂头不语的男人,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拆卸个干净。

她疯了般的似哭似笑,不明白难道重活一辈子,是要生生的将情债还给他?

这到底是什么天大的玩笑,她爱上他了,他却推开了她。

陆琼九顺势一跌,蹲坐在地上,她伸出手指抬起男人的下巴,望着他一如既往的清亮黑瞳。

“你都说了我是郡主,你不敢亲我,那我让你亲呢,你敢不敢?”

男人的瞳孔骤缩,目光里尽然是不敢轻信,早就结痂的伤口在他这一前一后的动作中,又渗出血丝。

陆琼九在他这样的目光中怪异的得到满足,她只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在这里哭哭啼啼求一个男人宠爱,那她也要让他陪自己一起完成这场笑话。

她仰起秀颈,月光给她本就白皙细腻的肌肤渡了一层银光,她伸出纤细手臂,揽住他的脖子,尖巧下巴搁在他的肩膀,她拢着自己的身子,将自己全然第一次如此主动的纳进他的怀里。

她感觉到,淮绍一的脊背狠狠地在发颤。

她嫣然一笑,声音也带着媚意,她自己都不知道,若她想,她的声音可以妩媚成这般。

她先是亲了亲他的耳垂,而后顺着脸庞的肌肤准确无误的找到了他的唇。

“你不敢,那我来。”她声音放的极轻,重音托在舌尖,一声一声敲在他的耳畔,而后是心底,他完全忘了要如何反应。

只是感受着她的气息,她的唇如何一遍遍濡-湿他的,她用舌尖舐-舔他的唇形,细致勾画,却不探入,仅仅在外缘徘徊。

她吻的青涩,蜻蜓细水般一下又一下的掠过。

他想吻她,却不敢也舍不得;她要吻他,不是梦,却比梦境来的更虚幻。

陆琼九眼角沁出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无声滑下,对方毫无反应的吻,叫她如何继续。这场独角戏,该是终了了。

她的额头抵住他的横凸的锁骨,静静的等着眼眶里的泪流完。

淮绍一口齿之间已经满是血腥气,他压着自己不去抱她,不去亲她,甚至不能去帮她抹掉眼泪,他喉间急急的泛着血气,他自虐般的压制下,看着她不停抖动的肩膀,那双幽谭般的眼眸里布满了密密匝匝的痛色。

她说她喜欢他,他怀疑自己听错,直到她红着眼亲上来。

他才恍然,原来,是真的啊。

但是,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呢,他一早就知道,她心里装着的人,不会是他。

如今的情动,不过是因为这几日相处来的假象,她在这般的情窦年华,对身边男子好奇也是有的,但是,也仅仅是好奇罢了。

若他现在趁她懵懂,就不顾一切占有她,将她束缚在身边,那他和当日苏秉有什么两样,不,比苏秉还要恶劣。

他不能趁虚而入,在她还不懂什么是情的年岁,就强行占有了她。

他不会忘记,上一辈子,她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是何等的风流昳丽,又是何等的恣意华光。

只要她欢喜,他愿意十里红妆,亲手将她送上花轿,只要她欢喜……

他不该贪心不知满足的,这辈子,得她一句懵懂喜欢,就足够了。

也仅仅是懵懂喜欢,若他真的当真了,才是千不该万不该。

许久,都没人再出声,空气仿佛静止了般。

陆琼九从他怀里脱离,深深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踉跄着从地上爬起,不出一声,径直离开。

待她走远,淮绍一口中憋着的血气才一涌而上,顺着他的嘴角徐徐流下,他面无表情的拭去,只觉得心肝肺腑都疼的他恨不得死过去。

他不止一次幻想,若此番重生,能在往前几年,那么,她遇到的人,她以后会爱上的人,就该是他了。

荣王府邸。

荣王西厢房房门紧闭,梳着双平髻的小丫鬟托着酒壶,轻手轻脚的开了门,摸着黑,将酒壶放在桌上。

整间屋子满是漆黑,唯有她半开的门缝露出一丝外面的烛火光亮。

她下意识的吞咽口水,只觉得这间屋子里一股子湿腐气还带着些咸腥味,她大着胆子,欠了欠身,“王爷,酒帮您放桌上了。”

她垂着头,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人吭声。

她抬了抬眼皮,朝四周大量一番,又试探着叫了声,“王爷?”

还是没人回复,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转身打算去将门缝开大些,让亮光多透进来些,好看看屋内情况。

但手还没有碰到门栓,屋内就想起一道似男似女的尖细声响,她心里惧怕,向前大跑了一步,将门一把打开,光落满了半间屋子。

突然,她觉得喉间被什么东西勒住,将她想要呼救的声音全部压下,她的手胡乱的扯着,想要将勒在脖子上的物件扯下来。

但下一秒,只听到“咔嚓”一声,这个丫鬟便眼珠暴出,面色铁青的委在地上,没了气息。

屋里的门又重新被关上。

被云层挡住的月光露出了个芽儿,浅淡月光透过窗照在地上,一把白色葫芦拂尘上冒了红色梅点儿。

拂尘被随意的丢在地上,不知道砸中什么东西,冒了声闷响。

月亮越露越多,屋子里的光亮也慢慢汇集,月光梭伦着,照在西厢房桌子下一个男人的脸上。

这个男人头戴金冠,腰佩美玉,非富即贵,吃的满脸肥肉油光,本该春风满面,现在却枯槁如残柳,一点生气都没有。

他食指还保持着伸出的姿势,显然生前曾用这只手指狠厉的威胁过人,如今,却随着僵冷的身体一同凝固了血液。

那道声音又响起,这回听得真切。

“混账东西不听劝,死了也好,这样就不会跑到圣上跟前乱说。”

酒杯相碰,而后辛辣入喉。

作者有话要说: 停一停大家,不要弃文啊。

是这样的,这一章有一点点虐,但真的就是个乌龙啊。

跟大家絮叨絮叨这个乌龙的必要啊~

没有这个乌龙,九妹也不会想要先走肾再走心呀,是的,这个女人要先走肾了!

淮绍一那边呢,就真的是个乌龙了,他以为的情敌就没有战斗力的那种。还有啊,男主现在对待感情磨磨唧唧都是有原因哒,我们下章就说啦。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俩早日完婚啊,早日完婚啊!

第29章 29.九妹

元丰三十四年,乌夷人攻到西南边境线,淮绍一做好了万全的防守进攻准备,他站在城墙上,北风猎猎,暴雪铺就的满天遍野的白充斥着他的视野。

他眉眼如画,眼角却带着浓烈的肃杀气。

长、枪上的红缨成了天地间,除却冷戚的白,冷硬的黑,唯一的颜色。

他身姿挺拔,一身戎装,城楼之下将士早已整顿完毕。

与其继续拖长线与乌夷共耗费,不如一举歼灭。

前几日,他派遣探子前去勘察,看见一群一群的外族军队并拢到乌夷势力之中。

朝廷犹豫不决不表决心,斩杀令的下发一拖再拖。

淮绍一拧了眉,看着前日圣上的密函,还要只守不攻

他轻嗤一声,眸子里放出狠厉的光,真不知道那位曾谦逊请他谈论朝堂政事的储君,如今荣登大位,又是被什么人灌了迷魂汤。

乌夷小族,本可以速战速决,先是派遣荣王与这蛮族蛇鼠一窝,如今又拖着不攻。

他随手一扬,长、枪锋利的尖端狠狠的将密函划个稀碎,碎片张扬着从城墙之上在众将士眼前飘落,而后,被厚重的雪掩埋。

他扬了扬手,示意众人噤声。

“明日,总该是了结了。”他声音不大,众将士却听得清清楚楚。

良久的沉默之后,人群之中突然穿出一道亮音,“兄弟们,杀光乌夷,就回家娶娘子喽。”

瞬间,紧迫气氛消散殆尽,人群之中声声应和,那一张张黑黢刚毅的铁血面孔不自然的落上了难得的羞涩。

淮绍一双手搭在城墙上,左手食指微微蜷曲,嘴角不期然露了丝笑意,眼里的精光也缓缓变成蜜意柔光。

是啊,回去就可以看到她了……

然而,定好第二日进攻的淮绍一却颠簸在马背上连夜赶回京城,整整三日不睡不休才堪堪进城。

他手里纂着的圣旨晃的人眼疼,踏进宫门的那刻,他揉着发涨的眼,将心里的怒气紧紧压下,难道非得等到乌夷兵临城下,才会知道事态严重吗?!

竟然还绑了荣国府众人威胁他回京。

宫里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他一身戎装,带着寒风露雨而来,陡然一进入大殿,灼了众人的眼。

他双膝跪在地上,双手承上圣旨,听着高座之上的人一句一句刻薄的寒暄。

他忍不住,开口打断,“不知陛下听了何人谗言,乌夷再不剿灭,恐怕……”

“恐怕什么,爱卿在质疑我的决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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