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今只是后悔!”阮老爷瘫在椅子上,满脸的后悔,“我就不该叫下人的口风守那么紧!”

家里的下人都被他教训过,谁也不许说没有侄少爷,家里就是有侄少爷,是老家那边的孩子,谁问都要这么说。

如今四邻也都知道,阮老爷家有个远房侄子,很是出息。

阮老爷当初是想着,女儿的名声还是要的,如果给人知道“阮州”其实是“阮如舟”,她整日在知味楼跑动,别人占她便宜怎么办?她的名声怎么办?因此严厉约束下人的口风。他觉得,皇上一定是派人打听过,结果没打听出来,真以为他有个侄子,才下了圣旨。

阮夫人此时也脸色发白:“这可怎么办?”

姨娘们也都哭成一团:“这可是欺君之罪,咱们是不是要被砍头啦?”

“都别慌。”于寒舟进了门,沉声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待我见了公主,再说此事。”

她把自己约了公主三日后见面的事,对阮老爷说了。先不说公主赴约不赴约,只说她如今身份还没暴露,眼下全家人的性命是无忧的。

“咱们一家人,从来不做伤天害理的事,爹为人厚道仁义,娘待人宽厚和气,上天不该绝我们。”于寒舟背着一只手,拿出小主人的气度来,目光在姨娘们身上扫过,最终落在阮老爷的身上:“爹,倘若家里有人要走,便放她们走吧。”

一时半会儿,家里出不了事。姨娘们或下人们若要走,走得远远的,日后阮家出了事,也连累不到他们。

姨娘们听得这话,哭声都顿了顿。

“好。”阮老爷这时也打起精神来,他乃一家之主,总不能被女儿比下去了。

府里的下人多是签了死契的,这种下人,阮老爷一个也没放。签了活契的,阮老爷都问过了,想赎身的现在就可以赎了。签了活契的,走了一大半。

至于姨娘们,虽然一开始哭得很厉害,也埋怨被连累,但是真的让她们走,反而犹豫了。老爷对得住她们,夫人对得住她们,小姐还拉拔了她们一把。若是今日走了,日后少不得被良心拷问。苏姨娘等人没有走,没参与开铺子的姨娘走了。

因着府里的下人签了死契的较多,所以虽然放了一些人,整体上却没少多少。有人问起来,阮老爷还笑道:“家里有了喜事,放几房人出去,给我女儿积德。”

邻居们没有怀疑,只嘀咕了几句,赎身的下人好没眼光,放着这么有前途的主家不跟。

一转眼,三日到了。

于寒舟一大早就在知味楼等着,当看到那一行熟悉的排场映入视野时,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一脸惭愧):实不相瞒,我不行。

宁宁(大手一挥):不用你行。

第192章 表妹13

刘宁听到宣旨太监对他说, 准驸马想见他,便抽了个时间出宫了。

他也想见见于寒舟。

泼天富贵陡然间从天而降,而且还能娶一名绝色美人, 他很想知道于寒舟的反应。

想到那天宣旨太监说, 阮家上下都高兴傻了,刘宁的心情不错。

来到知味楼,便见那少年在门口笑脸相迎,穿着一身鲜亮的蓝色袍子, 显得整个人极有精神,脸儿白白净净,眉目很是俊秀。刘宁心想, 他这个小驸马倒是不错, 单单放在身边看着,都能多吃几口饭。

“这边请。”于寒舟笑道。

她没有引着他去二楼, 而是往后院去了。

刘宁的眉头挑了挑,带着丫鬟和嬷嬷们,跟着进去了。

于寒舟在后院的一间厢房里招待了刘宁。房间是早就打扫好的, 虽然有些简陋, 但是胜在干净整洁。

“公主请坐。”于寒舟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宁便在凳子上坐了,抬眼看向她:“你有话同我说?”

“是。”于寒舟说道,目光在他身边的丫鬟和嬷嬷身上扫了一遍, 说道:“可否请几位暂避片刻?”

丫鬟和嬷嬷们便被刘宁挥手遣下去了。

“你有什么话, 可以说了。”刘宁道。

于寒舟想了想,拱手拜下:“小民不明白,公主看上小民何处?”

她并不打算一上来就请罪, 和盘托出女子身份。鲁莽,且没头脑, 不招人喜欢。

就算她有理,她不是故意的,她并没有勾引公主,可是一旦揭开真相,公主和皇上势必会不高兴。他们不高兴,阮家就有危险。

因此,于寒舟打算先跟公主聊聊,摸一摸公主的性情,以及为何招她做驸马。

这几日,她在心中反复思索公主同她的每一次见面,每一句对话,以及公主看她的眼神。她觉得,倘若她没弄错,公主对她并无情愫。那么,招她做驸马的用意,便耐人寻味了。

论外貌,论家世,论门第,论才学,怎么都轮不着她做驸马。如果她能找到那个结,说不定事情便有回转的余地。

房门掩着,丫鬟和嬷嬷们都在外头守着,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刘宁看着拱手拜下的少年,道:“抬起头来。”

于寒舟便把头抬起来,却垂着眼睛。

“把眼睛抬起来。”刘宁又道。

于寒舟心中一凛,索性抬起眼睛,看向他的目光中尽是惶恐和不解。

刘宁看着她的眼神,见她明明惶恐,身姿还站得住,腿不软,手不抖,心下更是满意。他道:“你有何处是本公主看不上的?”

于寒舟便道:“我可以直说吗?”

刘宁听了,眼中闪过一点兴趣,下巴微抬:“恕你无罪,说吧。”

于寒舟便道:“我有个妹妹,是我大伯的女儿,她的年纪同公主相仿,往日里说起话来,也会提几句。她会动心的男子,高大、英俊、有才学。”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看了刘宁一眼,才继续说道:“公主身份尊贵,喜欢的男子,应当更优秀,是天底下最博学出众的人。”

换句话说,她“妹妹”都看不上她这样的人,何况是公主?但这话却不能直说,毕竟公主已经招她做了驸马,说出来很打公主的脸。因此,只是委婉表达。

她会这么想,刘宁并不觉得奇怪。如果她欣然应了,刘宁才要觉得她不知道几斤几两,竟然会觉得公主看得上她。

“你觉得自己配不上我?”他问道。

于寒舟答道:“是。小民虽然有些小机灵,又有厚道的大伯带着,但是……别说做驸马,便是给驸马爷提鞋都勉强。”

她把自己说得如此卑微,刘宁有些不高兴了:“你没有那么差。”

于寒舟忙弯了弯腰,垂下眼睛道:“多谢公主抬举。”

她不卑不亢,说话有条理,吐字清晰,刘宁还是很看好的。从前她不知道他的身份还罢了,如今都知道了,也不害怕、慌张,刘宁便很中意,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他想起那天郑杨挑事,他当时走了,叫一个丫鬟留下来看情况。后来丫鬟回禀说,阮州机灵又胆大,跳起来锁人时,猴儿一样,郑杨那样高大的青年都被绊倒在地,爬不起来。

他看着面前这小小身板,有些惋惜自己那日走了,没能看到现场。

“你喜欢我吗?”刘宁直接问道。

于寒舟被问得一愣,不由得抬起头,看向面前坐着的人。

刘宁的目光清冷而矜傲,那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气,分明不喜欢她,却问她喜欢不喜欢他?

“公主这般容貌,天底下没有人会不喜欢。”于寒舟回答。

他们只见了几面,说话都不多,互相不了解,倘若说爱慕她的人品啊德行啊,那是胡扯。

只能是爱慕她的绝美容颜。

刘宁也知道,且觉得于寒舟的回答很诚实,便问道:“你做了驸马后,愿不愿意为我出生入死?”

好么!

出生入死都来了!

难道不是陷在爱情中的女子,才会问男人“你愿不愿意为我去死”吗?

于寒舟颇觉得怪异,垂眼答道:“公主身份尊贵,没有人不肯为公主出生入死。”

她用的是“不肯”,而非“不愿”。

刘宁察觉到了,心中想道,她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倘若是有意的,他要更看重她几分。

他张口就要说:“我实话同你说吧,招你做驸马只不过是为了早日出宫建府——”

然而他刚刚张开口,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她道:“公主,小民有个难言之隐。”

刘宁挑了挑眉,咽下涌到嘴边的话,说道:“你说说看。”

于寒舟的脸上露出挣扎和为难之色,许久方才狠了狠心说道:“我,我,我们阮家,子嗣不丰!”

刘宁万万没想到,她的难言之隐是这个!

“子嗣不丰?”他脸色微有古怪。

于寒舟很是羞愧地道:“是。我们阮家,一向难有子嗣。我是我们家的独子,而我大伯,更艰难一些,他只有一个女儿。娶了几房姨娘,年至四十,只得了我妹妹一个。我,我恐怕,恐怕也……恐日后叫公主失望。”

说白了,她那方面不大行,恐怕不能叫公主有孩子。

刘宁的脸色更古怪了,甚至忍不住咳了几声。

门外立刻响起声音:“主子,可要奴婢伺候?”

“不必。”刘宁扬声道,随即面有古怪地看着身前的少年,想笑,又觉得不厚道,“你说真的?”

于寒舟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不敢隐瞒公主。”

刘宁心说,我又不同你做真夫妻,你能不能生,关我何事?

但这少年把如此难以启齿的隐情都说出口了,也真是害怕日后被迁怒。

他并不怪罪,相反心里还有些许的歉疚。他是个男人,婚后都不打算跟“驸马”同房的,不过是拿她做幌子罢了。

刘宁今年十四岁,过年就十五了,身量正在拔高,嗓音也要变了,再在宫里待下去,只怕要露馅儿。他还要做不少事情,为日后登基做准备,这些事情都不能叫人知道,需得遮着掩着,因此出宫建府迫在眉睫。

父皇早早给他打点好了,是他自己不满意,这半年来在京中寻摸,想找个合心意的平民小子。也是上天眷宠,真给他找着了。

沉吟片刻,他将刚才就打算说的话变了变,改为:“我喜欢孩子,想要许多孩子。”

于寒舟听了这话,心里大松一口气!

不管公主因何要嫁给自己,只要公主喜欢孩子,这驸马就招不得了!

却听刘宁紧接着道:“不过,圣旨已经下了,君无戏言,这个驸马你得当。”

于寒舟一听,心中微提,却不觉得紧张。公主没有发怒,这事便有可操作的余地。

她抬起头,看向刘宁,果然听他说道:“是我莽撞了,没有打听清楚便求父皇下了圣旨。既如此,你我先成婚,倘若三年后你我没有子嗣,便和离罢。”

糟糕!于寒舟心想,仍要成婚的话,头一晚她就要露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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