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是被他救下,捡回一条命来。

犹记得,昏倒之前,她听见他手起刀落,了结了那试图将她溺亡的人。

阿谣这才反应过来,也许,她看到的那些本就是有心人故意让她看的。

原来,这就是桓王的手段么……

她算是,领教了。

“太子殿下的居室……那,我在这里,他人呢?”

“太医过来了,正在隔壁的小筑,给太子爷瞧伤。”

“瞧伤?他……伤的可重?”

阿谣现下一颗心仍忍不住别扭着,即便问出关心的话,却也显得有些不自然。

宝菱递过一杯茶水,心中虽庆幸阿谣经此一难并无大碍,却还是不禁叹了口气,回话:

“奴婢方才路过听了两句,似乎是不大好。”

这个“不大好”像是戳中了阿谣似的。

她在原地怔住,反应过来后,便想也没再想,一把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说道:

“我去看看。”

阿谣刚刚醒来,瞧着身子还虚,这突然一站起身来有些不稳,像是要摔倒似的晃了晃,吓得月心差点儿拦住她不让去看太子爷。

-

阿谣走到隔壁小筑门边,正欲敲门的时候,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颇为清晰的谈话声。

她好像总有这样的际遇,总是会不小心听到别人的谈话。

房间里的声音是太医在叮嘱陈忠——

“殿下手臂经上回马球会原本便旧伤未愈,又受些皮外伤已是极限,现下却又动了力气抻着,伤及内里,恐怕……恐怕这手臂暂时要失去知觉一阵子。”

陈忠马上就问出了阿谣心中想问的问题:

“失去知觉一阵子?那这一阵子是多久?还请太医明示。”

“这……老夫也说不好,许是几日,许是几月,又或许是……一直好不了的,也是有的。”

“什么??咱们爷心比天高,哪里受得了这个,太医还是再给想想法子,这样可不行。”

“老夫定然尽力。”

……

阿谣进门的时候,裴承翊也是昏迷状态。

双眼紧阖,没有半点儿转醒的迹象。

没想到她这个被救的人,倒是比这个救人的人先醒过来了。

她的手忍不住落到那刀削斧刻般的脸上,无意识地轻轻摩挲。

一整个下午,她都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榻边儿,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似乎是在等他醒来。

好久好久。

久到阿谣都以为时间静止了。

直到一双腿被她坐得发麻,她缓缓站起身,想要稍作活动的时候,刚一起身,便觉手上一紧。

低头一看,便见自己的手被另一只大且修长的手攥住。

怎么也不肯放。

第67章

阿谣低头看过去地时候, 只看见一只手紧紧攥着她的,叫她有一瞬间愕然。

再缓缓抬眼去看那手主人的时候,却见他双眼仍旧紧闭着, 没有醒来的迹象。只不过那只手仿佛本能地拉住她。她见到他薄唇微动,似乎在极低极低地嗫嚅着。

阿谣忍不住悄然凑过去, 侧耳听。

不够近……

听不清晰。

还是不够近……

待到能听清他在说什么的时候,已经能感受到他过分温热的气息, 就这样撒在她耳畔。

很轻很轻。

很痒, 很痒。

他在断断续续地说——

“别走……别, 别走……”

鬼使神差一般, 阿谣一双腿就灌了铅一般,怎么也走不了了。

便就这么又坐下来, 静静看着昏迷中的人。

-

转眼就入了夜。

屋子里没有点灯,周遭尽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清。

这间小筑原本是个久无人住的客房, 临时收拾出来, 整个屋子都没什么人气儿。

又因为近来江南一连数日的暴雨, 此时在这里, 可以隐约嗅见潮湿的气息。

这些, 都叫从小锦衣玉食的太子爷很不习惯。

不过到江南治水这月余, 他经受的要比现下这种小小问题多得多,此时即便觉得不习惯, 也仍旧沉默地忍着。

夜半时分,裴承翊从昏迷之中恍恍惚惚地醒来,有些口干舌燥。

男人头还晕着,坐起身,正欲起来倒水, 却忽觉左手使不上力气,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睡眼惺忪,来不及多想,只是皱着眉,改为去抬起右手。

这一抬,才发现,右手手里有种滑腻腻的触感。

熟悉,却又陌生。

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下一瞬,裴承翊有些不敢置信地垂头看过去。

然后就不期然,看见朝思暮想,魂魄入梦的人。

谣儿。

夜色中,少女匀净的侧颜像是天边弯月,熠熠泛着光。

她的呼吸轻而平稳,原是坐在一个小杌子上的,现下趴在他的榻边,睡着了。

下了两天一夜的雨也停了。

一切,都美好的不可思议。

许是听见了屋子里裴承翊起来的动静,片刻后,房门便被人轻叩两下,在裴承翊刻意放轻的“进”之后,陈忠这才推门进来。

手里还擎着灯。

一下子就映出来榻边的两个人。

裴承翊皱着眉,眼神在阿谣熟睡的侧颜上停留片刻,然后便轻轻放开抓着她的手,用食指在薄唇便比了一个“嘘”。

陈忠收到这个指令,又看看睡着的阿谣,连忙也跟着将食指放在唇边,做出个“嘘”的动作。

然后裴承翊又指指他手上擎着的灯,陈忠瞬间了然,忙将灯给吹熄。

屋子里终于又恢复了黑暗。

陈忠适应了一下黑暗,才摸着黑艰难地给裴承翊倒了水,然后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在这期间,即便屋子里被黑暗充盈着,他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他们太子爷的目光一定是一直停在姜二姑娘身上的。

屋子里的裴承翊原本就是因为伤重昏迷,此时虽然短暂地醒过来,可是也发着高热,头脑不大清醒。

他左臂之前马球会那次便受了不轻的伤,后来伤上又加伤,一直是用不上太大力气,此时不大使得上力气,头又昏昏沉沉着,便就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用右手艰难且小心翼翼地将人揽到榻上来。

轻轻替她脱去小靴,整理衣裳。

身上的锦被大半都被盖到了她的身上。

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父母虽不疼爱,锦衣玉食却从不曾少,素来都是旁人百般伺候他的。

能叫他这样耐着性子赔着小心地照顾着的,从来,只有阿谣一个。

因为她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姑娘,从前让她受过的委屈他无力弥补,原以为他们之间的缘分是真的尽了,可是偏偏……她又到了他面前。

像做梦一样,美好得不真实。

裴承翊就这样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仿若幻梦的情形,生怕一不小心,梦就碎了。

他又要守着没有她的日子行尸走肉,寂寥过活。

她不在的时候他还能忍一忍,她出现了,他才发现,原来没有她的日子是那样的了无生趣。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十分难捱了。

睡梦中的阿谣格外乖巧,眼角眉梢都是无尽的温柔。

似乎是因为方才一直睡在地上冷了,她一被抱上榻,就开始极力往这榻上最暖的地方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医院,忙了一天写不完了呜呜呜

我先放这些凑个全勤,明天再补字数!!感谢在2020-11-21 01:49:38~2020-11-21 23:5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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