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4章 脆弱的誓言

马园安所料不差。

身为平衡破坏者，尤墨即使没有现身，带来的信号也足以引起震荡！

对于那些刚开始成名，刚体验到开放式人生经历的女足姑娘而言，他的名字代表着另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世界，即便是点头之交，也法遏制强烈的好奇心与探索欲*望。

20岁还不到就已经是世界顶级球星，据说很可能成为第一位以亚洲球员身份获得金球奖提名的家伙，头顶光环无数，身边小弟个个沾光，最近居然当上了阿森纳助理教练.......

这样一个充满神奇色彩的家伙，偏偏像个邻家弟弟一样，来过，走了，又留下了些什么。

当然，如果他一直安居幕后，保持隐身状态，那带来的震荡会渐渐淡去，至少不会对一周之后的决赛造成影响。

可惜有人不干！

那些政治嗅觉灵敏到让人发指的家伙，在不爽之余嗅到了机会来临的美妙气味！

一直以来，这支女足国家队都展现了高度的纪律性，属于领导眼中的典范，其它队伍的榜样。服从安排，作风顽强，吃苦耐劳，等等优秀运动员的标准配置，在她们身上算是优良传统。

这种传统显然要归功于马园安的个人魅力，当然也包括一路上行的战绩所带来的凝聚力。

眼下球队已经进了半决赛，发挥顺利的话，决赛甚至冠军也不是非份之想。这种情况下，任何有资格参与其中的家伙都会名利双收，赚的盆满钵满。

可惜人心总是不足，尤其是牵涉到权力使用上面，国人一向信奉“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身为政工干部，主管风气纪律思想教育的女子部主任，正苦于新官上任却无处施展拳脚的张建强，总算逮着机会了！

当天晚上，酒店会议室内。

其实思想教育同样需要教练组的成员参与，但马园安本就不喜欢这一套，威望又在那摆着，于是打了声招呼人就不在了。姑娘们也没觉得有何异样，三三两两坐下之后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这种走走形式的例会本来没人当回事情，可张建强一开口，气氛顿时冷场！

“......大战在即，认真严谨的赛前准备工作是衡量一名运动员是否优秀的重要依据。我不知道在座的诸位准备的如何，不过从今天大家的表现来看，我有点疑问。”

官场中混的家伙，习惯性地说话滴水不漏。张建强深知自己在女足圈中地位并不稳固，于是用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让自己站在了道德高点上。

接下来进入主题。

“我们身上肩负着祖国人民的期望，至少有1亿中国人会收看我们的这次比赛。这种期望是我们奋斗的动力，是身为运动员最值得骄傲的事情！而你们呢？大战前还在一脸羡慕地讨论别人的收入，奢侈的生活，想着怎么攀上高枝，搭上线！”

“这种表现，置祖国人民的期望于何处？”

这话虽然不是信口雌黄，但用这种刻薄的方式表达出来，挑衅的意味顿时显露无疑！

姑娘家脸皮薄，即使是大大咧咧的运动员，也无法忍受这种指责。尤其是在比赛踢的不错，状态感觉良好的时候，火气一点就燃，压都压不住！

先出声的是温利容，川妹子的火爆脾气让她没多想就对号入座了。也没举手，

腾的一下站起身来问道：“张主任，大家也就是开开玩笑，有必要说的这么难听吗？”

这话一出口，原本想息事宁人的家伙们顿时心知不秒！

挑衅的目的是什么？

这么容易就被激怒，事情看来难以收场！

果然。

张建强脸上毫无怒色，嘴角甚至挂起了若有若无的笑容，声音依然不紧不慢，“既然有的同志表示异议，那我欢迎大家用民主的方式来讨论一下.......在这样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比赛前，你们的心思放在了正确的地方吗？”

行家一出手，高下立判。

官场中混，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都要经的住推敲。像今天这种状况，合情但不合理，真要找麻烦揪尾巴，一找一个准，一揪一个牢。

“大家今天是有点激动，不过都没有忘记正事，从下午的训练质量就能看的出来，周指导的到来并没有让大家忘乎所以。”

谁也没想到，本应该在这种情况下第一个发言的队长孙纹还没来及说话，李娟已经说完了！

其实也实属正常。

两人在队内关系最好，与周晓峰的关系更不用说，眼下因为老爷子的到来让所有人被扣上了大帽子，她们有同进共退的想法再正常不过。

何况两人脾气一个比一个火爆，说话一个比一个冲。

“训练质量？”张建强稍稍楞了一下，神色迅速恢复如常，“下一位吧。”

原本就觉得情况不妙的家伙们，这下不详的预感加重了。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转了过来，孙纹顿时觉得心跳加快！

说实话，身为队员，并不合适在领导面前拿训练质量说事。

因为这种东西没有具体的衡量标准，说白了就是没上限，练的再好也不是拿来为自己辩解的理由！

队长算是半个教练，这种情况下若是认人不认理，或许能解一时之气，长久来说无疑会留下后患。

“不，我的观点与她们不同。”孙纹缓缓开口，面无表情，头也不抬地继续说道：“做为运动员，大赛前保持平稳的心态非常重要。过于兴奋，过于紧张，都会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最终导致水平发挥不出来。”

停顿了一下，她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训练质量更是如此，提高自己没有止境，不应该觉得训练质量不错就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声音终了，既没有掌声，也没有愤怒，周围一切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一般。

可怕的沉默，夹杂着某种东西破碎的声音，把古怪的气氛变得凝重。孙纹转头看了眼温利容，又看了眼李娟，在两人脸上没发现怒不可遏的神情后，略略放心下来。

可一转头，眼角余光就察觉到异样了！

笑，她们居然在笑！

张建强轻飘飘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让人窒息的沉默。

“看来队长的意见大家都比较能接受，那下来之后李娟与温利容各写一份检查，交到她那里。”

“好了，希望大家引以为诫。”

“散会！”

......

会散了，故事才刚刚开始。

张建强的高明之处，在于隐藏自己，从对手的内部寻找可乘之机。这种做法等于是把自己先立于不败之地，再通过对手思想并不统一这一点下手，成功地扮演了说客角色。

所谓的“借刀杀人”即是如此。

他明白孙纹在这支球队的威望与一贯作风，也清楚她与撞在枪口上的两个家伙有何来往，身为旁观者，他不用多费脑筋，这招借刀杀人就使的毫无破绽。

为何要这么做？

答案很简单。

对手的阵营很稳固，以他一人之力在短时间内无法正面击溃防御。只有完美利用对手的内部矛盾，扩大事件的影响力，才能达到兵不血刃的目的。

他需要在这种矛盾中竖立自己的形象，顺便也让领导看到自己的工作能力，除此之外，那个让他的保护伞痛恨之极的家伙必然会受影响！

想想看，为了自己的女人取得好成绩专门派人过来助阵，结果好心办了坏事，把自己的女人变成了负面典型！

即使最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也足够他恶心上一阵子了。

为了把自己完全摘清，他没有急着严惩对方，反而用“写份检查交到队长那里”这种看似正常，实则恶毒的方式，来继续激化矛盾！

如此一来，即使对他没有好感的家伙也不得不承认，他在这件事情上处理的并不为过，是李娟与温利容言谈举止有失偏颇，咎由自取。

当晚，马园安的房间里。

周晓峰正陪着他看录像，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结果时间刚到八点半，门就被“咚咚咚”地擂响了。

声音又急又响，两位老爷子顿时嗅到了不寻常的意思，于是对望了一眼，靠门更近的马园安起身开了门。

进来的是蒲苇，神情慌张不说，嘴皮子都不利索了。连手带脚比划了好一会，总算才把意思表达清楚。

沉默。

依然是沉默。

两位老爷子都在体制内待过很多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搞政治的家伙有多难缠。

他们是兵，别人是秀才，哪是一条道上的人！

何况是眼前这种不占理的情况下，想反戈一击纯属痴心妄想，能把两个口无遮拦的家伙安抚好都不容易。

“我去吧，你找孙纹谈谈，别因此背了包袱。”周晓峰脸上的愧疚之色一晃而过，心中苦笑满满。

又被那小子说中了！

马园安心中倒没有一凉，只是脸上苦笑藏不住，“真成捣乱的了......我这乌鸦嘴，比贝利还贝利！”

说罢起身，不忘提醒，“时间不早了，九点就要查房。”

周晓峰哈哈一笑，起身大步往外走，“两分钟的事！”

两分钟的事？

心急火燎的蒲苇就想不通了！

这人得多大能耐，才能让两个脾气火爆的家伙，在人前丢尽面子之后，迅速恢复如常？

“马指！”

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好，蒲苇忍不住问道，“两分钟？他不是吹牛吧？”

马园安瞧了眼发呆中的孙纹，又转过头，抬手敲了下姑娘的脑袋，“他是谁？”

“周指呀，还能是谁？”蒲苇一脸萌态，回答完了又朝远处招手，“纹姐，马指送温暖来了！”

孙纹哪有开玩笑的心思，起身过来，一脸无奈地打了声招呼。

马园安却只是挥了挥手就不再理她，转头，继续问旁边跳弹的姑娘，“周指是谁？”

“娟姐和容姐都是周指带出来的，我知道呀！”蒲苇作聪明状在那分析，“但人在气头上，哪能说好就好？她们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

马园安对这小笨蛋有些无语，要不是考虑到旁边老姑娘的心情，说不定还要卖卖关子，“周晓峰是谁的干爹，又是谁派他来的？”

“哦......”蒲苇拉长声音应了一声，眼珠子转了几圈后依然没“哦”出个答案来，于是问道：“谁派他来不明摆着......结果好心办了坏事，咋办嘛！”

孙纹听的若有所思，瞧见主教练也在看她，于是缓缓开口道：“事情搞成这副样子，她们其实也不想。如果尤墨能打个电话过来劝一劝，情况或许会好一些。”

“打电话？”马园安直摇头，“那多没诚意！”

“嗯？”

两女同时楞住，对视了一眼后，胆子大些的孙纹试探着问道：“难道他真的来了？”

“是啊。”马园安一脸淡定，完了又补充，“昨天就来了，怕你们激动，就藏起来没敢见人。”

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出炉后，孙纹还在一脸怀疑，想找些开玩笑的证据。蒲苇却像喝醉酒一般，后退了两步，“扑通”一声坐倒在地。双目失神，小脸迅速发白，嘴张开动了动，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这，这怎么了？”马园安一扭头吓了一跳，立即走过去拍后背，“他又不是你老公，激动成这样干嘛？”

孙纹叹了口气，幽幽开口，“中午那会，睡醒午觉后告诉我，说梦见他来了。”

意料之外的反应让马园安觉得头大，口中喃喃自语道：“当时不都好了么，咋一听说要来，又失魂落魄的......”

孙纹继续叹气，心情却莫名地好了不少，仿佛在一场灾难般的比赛过后，得知球队侥幸出线了。

“哪有您想的那么简单，姑娘家的心事，藏在心底没表现出来罢了。”

马园安没搭话，仔细瞧了瞧蒲苇的眼睛，发现还算有神后，放心下来，“好了好了，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有机会了我带你去见他。”

孙纹撇撇嘴，不留情面，“看了还不如不看，又不是自己的，看了有啥用？”

马园安气的吹胡子瞪眼，“就你怪话多！说说吧，心里咋想的！”

“还能咋想嘛，两个家伙被别人下了套，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在这种时候跟人对着干吧？”孙纹少气懒言地回答完毕，过来扶着蒲苇往前走，顺便问道：“好点没？”

马园安抬头瞅了眼时间，摇头道：“他人既然来了，事情就不会这么不了了之。即使他不想追究，对方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哦......明白了。”孙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蒲苇脸上总算有了血色，只是开口说话时声音依然有些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在我发誓要忘记他的时候，又出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