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王城已经戒严。一天之城里,也看不到多少的生气。许多门户死死关闭着,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活口。街道上除了来往逡巡的兵丁和一些图腾强者,就只有一队队押解着流民的队伍,朝着王宫方向的高山押解而去。

李游看着身边往来的麻木脸庞。眉头暗皱。

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女神铸造屠龙刃的原料。没有意外的话,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李游见惯了死人。也杀人如麻。但眼睁睁看着普通百姓被屠杀,他无法无动于衷。

然而,这可是风姬的神谕。这意味着风姬会亲自盯着这一件事。自己想从中破坏,那是要冒很大的风险。

再说,自己又有什么能力,能够阻挡得了,这一场超过十万人的血腥祭祀?

“风姬!”李游暗暗捏紧了拳头。之前听到风吞虎述说的时候,李游虽然闻之心惊,但所听到的终究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数字而已。但此时,那个冷冰冰的数字,却变成了眼前活生生的人。

忽然,旁边一阵骚动。李游目光往旁边望去。一侧的一支队伍,一个老妪,牵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正慢吞吞地走着。驱赶流民的兵丁甚是不耐烦,一脚便将老妪踹倒在地,一道鞭子便甩了过去:“老虔婆,还不走快点!”

“哇……”

老人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却是不敢发出痛苦的声音,而她牵着的小女孩一同摔落地上,却被吓得大哭起来。

“别打我奶奶……”小女孩一边哭着,一边往身老人身上爬去。老人紧紧抱住小女孩。

“小丫头片子!”那兵丁更是怒不可赦,扬鞭就要往小女孩身上击落。

目睹这一幕,李游忽然便喉咙一咸,怒发冲冠。之前所计划藏匿行踪的念头,顿时就无影无踪。从兵丁扬鞭的手势,他看得出来,兵丁并没有留情。这么小的孩子,根本支撑不两鞭就会断气!

“畜牲!”李游往前踏前一步,一股罡气便护住了老人与小女孩。而下一步,他便想推过人群,一拳击毙这个丧尽天良的兵丁。

“住手!”

这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兵丁身后响起,随即李游听到了兵器破空声,一把短刃霎时间就击中了兵丁手中的长鞭,强大的力量,瞬时就把兵丁扯到一边去。

“谁造反呐?!”这兵丁甚是凶悍,扑落地面的时候,面目狰狞,厉声叫了起来:“弟兄们抓住他!”

这一切落在李游的眼中。他表情一缓,退回了原来的位置。出手的是另外一支队伍的押解官,骑在一头风马身上。是个女人。英姿飒爽,看上去颇为年轻。

“打断他的狗腿!”女军官脸色一沉。身边的几个护卫便朝着那骜桀不驯的兵丁扑了过去。

这时候,那兵丁才缓过神来,扭头看到女军官的模样时,脸上的狰狞却没了踪影,全部的戾气和骨气都消失无影无踪,跪地嚎哭道:“风将军饶命啊!”

“呵呵……”女军官风清却冷冷一笑。身边的护卫走过,抓住后兵丁的用力一踩他的右膝,顿时响起一阵脆响。

“啊……”兵丁发出了一声惨号。裆部更是湿了一大片。

“把他扔进队伍里,别浪费了!”风清冷冷说道。随即她的目光往那小女孩和老人身上扫过,眼神里出现了犹豫,好一会,她咬了咬唇,挥手让旁边的侍卫过来,吩咐了几句。

风清的话,李游一点不漏地听在了耳中。

她让侍卫带进入圣山之前,将小女孩和她的奶奶一同带走。

“这个女人倒是还有些许的人性。”李游在心里对风清做出评价。然而这也仅仅如此而已。不过从周围的流民,乃至其他的兵丁的麻木和放纵来看,这一点人性已经弥足珍贵。

然而,风清不知道的是,如果她没有出手救下小女孩,那么李游的出手,必然会引起一番厮杀,身为军官的她,必然是李游击杀的目标。

有时候,救人就是救己。

果然,走了一段路之后,小女孩和奶奶被风清的亲卫带走。李游松了一口气。但李游心里是知道,在这一支支流民队伍里,类似小女孩和她奶奶的人,无可胜数。并不是她们才值得李游出手去救。但李游却是知道,他救不了这么多。

“看着他们送死,也不是事啊……”李游心里长叹。心里已经开始默默计较,要怎么做,才能将这一起屠杀惨剧化解。

按照蚩尤的思维,最简单粗暴的手段,便是找到风姬,将其打败之后,这事情自然告一段落。但这样的做法,李游相信,到了最后,自己恐怕也是这十万人中的一个。

李游的目标却渐渐变得清晰。击杀风姬是很困难的事情。但是如果设法破坏掉这个祭祀的大阵,或许能够救下那些可怜的人。

从风吞虎的供词里李游也注意到,这个大阵有两个关键。一个需要人血滋润,另外一个需要强者的死灵。只要破坏了其中一个,可以终止这场惨剧。当然,这需要彻底的破坏,让神庙在短时间内无法将其发挥出作用,那么这十万百姓的就不会被杀死当成祭品了。

然而,这样做的仍有两个后果。

第一个后果,那就是他可能被风姬所发现,继而引来风姬的亲自追杀。

第二个后果则是,失去了大阵,无法锻造出屠龙刃的风姬,对阵深渊龙神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结果,万一她战败,别说十万人,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得死。风姬这种丧心病狂的举动,实际上可以当成杀十万无辜的人,救整个世界剩下的其他人。

李游不得不去思量,自己这样做的后果。

“诶……”李游进城不到一刻钟,却叹气了好几次。思量这些事情,实在让他感觉大伤脑筋。

“该怎么做?”李游用力地抓了抓头发。这一刻,他有点想念田淳这个墨家钜子了。如果田淳在这里,他的选择必然是先把人救了再说。至于后面可能引发的后果,以田淳和墨者的性格,必然会带着墨家所有成员,一起迎战深渊龙神,以至于全体战死才罢休。

这便是墨家遵循的道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