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蝶,别怕!”

这一声,春风般和煦,阳光般温暖。马车上下,一片死人般的静寂。

无数大爷们眼神无声交流。

听到了么?飞鸿楼,凝蝶?

听到了,你说哪个凝蝶,哪个飞鸿楼?

立刻就有人跳起来赏了个爆栗,眼神无声锐利。

笨,天底下有几个飞鸿楼,飞鸿楼里有几个凝蝶?

众人恍悟,只有一个沈凝蝶!

于是,无数眸光点亮。刚才还因为尊严和面子问题撕扯的大爷们,纷纷调转了头颅,齐刷刷望向了没有车帘的马车。

文青羽手中摇着折扇,一双眼眸耀眼过天上星辰,眨也不眨盯着马车里。几分殷切,几分羞涩。

那个羞涩,看的飞影和风止狠狠打了个哆嗦。云开不过看了一眼便别开了眼,显然是有些不忍直视。

只有萧若离一脸若有所思,那个音色眼神怎的那么熟悉?很像是……自己!

羽儿学着自己的样子,勾引京城花魁?

他一双温润眸子眯了一眯,他的样子很适合勾引大姑娘?

勾引,两个字在飞影脑子里不过微微冒了个头。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眼前似乎闪过自己脆弱的脖颈,被洛夜痕咔嚓一声拗断的画面。声音清脆,极有质感。

于是,飞影果断抬脚,向着马车冲去。

然而,大爷们一反刚才磨磨唧唧,慢慢悠悠的速度。一个个争先恐后,飞奔而至。将飞影毫不犹豫挤在了一边。

文青羽清眸一扫,看见大片耸动的人头,唇畔终于勾起一丝浅笑。

“凝蝶,他们不打了,你快出来吧。”

“是啊,沈姑娘,你快出来吧。”

数百个大爷们捏着嗓子,学着文青羽温柔而深情的呼唤。

马车里明显颤了一颤,下一刻便听到幽幽一声叹息。

“公子何苦这样为难凝蝶?公子赎了凝蝶出来,凝蝶便已经从良。怎能随随便便再见其他男人?”

马车里莺声燕语,娇柔的春水一般,直直叫人酥了半边身子。

大爷们身子狠狠一颤,不由伸长了脖子,恨不能用眼神将薄薄几块车板看穿。

马车帘子已经叫文青羽撕了,马车也并不大。影影绰绰能看到如玉美人,娇娆美好的身形,和一只莹白如玉的手。

文青羽清眸眯了一眯,她怎么不知道,玉沧澜这么说,就是在给她拉仇恨。

这话一说完,大爷们的眼光便一下一下锥子一样,想要将他戳穿。

文青羽一声低咳:“姑娘怕是误会了,鸣羽不过是个普通人,哪里配的上姑娘天人之姿?鸣羽着人为姑娘赎身,便是想要有朝一日为姑娘找到一位旷世的英雄,也好成就一段佳话。”

说着,她缓缓摇着手里扇子,似乎很为自己说的话感动:“本公子一向心善,你不用太感谢我。”

这话说完,大爷群里瞬间便再度热切了起来。无数人挺直了身躯,狠狠将脸上猥琐的神情抹去,试图表现的像个英雄。

“嘶。”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然后,便是各种兴奋。

文青羽扭头看去,却是玉沧澜袅袅婷婷,不胜娇柔的从马车里探出了半个身子。

眼波一转,美艳的脸孔上却闪过一丝伤痛。

“公子明知凝蝶的心思,何苦这样作践凝蝶呢?”

那一双眼眸,清雅如天边云朵般高洁,却隐隐藏着十里飞霜,竟叫人瞬间看的痴了。

下一刻,刀子样的目光朝着文青羽不要钱样的刨过去。她知道,那就是传说中的羡慕嫉妒恨!

文青羽嘴角抽了一抽:“鸣羽无福消受美人恩,本公子方才就说过了,本公子喜欢男人!”

这话一说完,众人便瞧见沈凝蝶美艳脸庞上骤然浮现出一丝,不合时宜的欣喜。

自己心上人喜欢男人,听到这样的消息,怎么能够欣喜?

大爷们有点恍惚,莫非这沈姑娘有什么特殊嗜好?她喜欢,喜欢男人的男人?

众人有些凌乱。

下一刻,便听见文青羽朗声说道:“今日,本公子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比赛。银票和美人,便是本公子为胜出的人准备的重赏。”

“毕竟。”她微微一笑:“沈姑娘只有一个,她的夫君便也只能有一个。那人却绝对不能是个寻常人。”

这一次,大爷群里终于爆发出一声惊叹。

五千两的银票还有第一花魁?这不是财色兼收?

于是,利欲熏心之下,人很容易就忘记了一些本来应该很重要的事情。

比如说,什么样的小小比赛,奖品会是燕京第一花魁?

“咳咳。”玉沧澜挑眉,唇瓣微动:“小羽儿是真想将夲世子嫁了?”

文青羽看他一眼:“大隐隐于市!”

天下人想破了脑袋只怕也想不到,玉世子不但成了女人,还给自己找了个夫君。

“你也不用太紧张。”她朝着山巅看了一眼:“只要他们进了山,一切就由不得他们做主了。”

玉沧澜狠狠噎了一噎,面颊上浮现出一丝无奈。

所以,他就活该成了钓鱼的饵了么?

奖品?这词听起来,真叫人从心底里不痛快。

萧若离眸子微微一眯,不着痕迹朝着玉沧澜看了一眼。

济安王府玉世子,是轻易给人家当鱼饵的人?

“沈姑娘只有一个,银票也只有一张。我们这么多人,够分?”

人群里传来慢悠悠一个声音,正是孔昭元摇头晃脑的挤到了人群边上。那一双看起来极度萎缩的目光当中,却有着难掩的清澈。

“公子拿出这么多东西,只怕你的比赛应该不简单吧。”

这次说话的却是钟雄。

文青羽暗暗点了点头,钟雄和孔昭元果然是这一群人里,头脑最清醒的。

两人该是都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气味,这次居然放下了对彼此的成见,开始一致对外。

平威和暮雪看向了她,对这些大爷他们太清楚了。

典型的缩头乌龟,又尖又滑。嗅着点风吹草动就立刻缩回到壳里,再不出头了。

文青羽勾唇一笑:“奖品自然不会只有这一项。那是最终胜利者才能得到的东西。不过么,只要是参加的人,无论输赢和成绩。在比赛结束之后,每人都可以得到纹银二十两。”

场中一片寂静,悠扬清脆的声音继续说道:“当然,比赛什么的,的确会有些小小的挫折。不过,男人么,该是越挫越勇才是。若是你们真的怕了,此刻可以回去,鸣羽绝不强留。不过么,银子可就得不到了。”

眼看着大爷们神色一变,她又继续说道。

“至于回去之后,怎么跟寒衣巷的兄弟们解释。呵呵,这本公子可就管不着了。”

“呵呵。”马车里的第一花魁姑娘恰到好处的掩口轻笑,这一声低笑,险些勾了人的魂魄.

美人粉颈低垂,无限娇羞:“凝蝶最喜欢的就是……英雄!”

然后,便是大大一个媚眼抛出。

大爷们终于有些按耐不住,一张张面孔在玉沧澜勾魂摄魄的媚眼之下,生生给烫出了几分羞涩。

心底里,却隐隐很有些期待。

孔昭元和钟雄却依旧微颦着眉头,文青羽只当没看见。

“既然比赛,总得有个对手。今日本公子便将你们分为两队,每队一百五十人。由孔昭元和钟雄分别担任队长,赢的队,本公子给没人再加五两。输的么……呵呵。“

她低低一笑:“给赢的人,打水洗脚!”

这话说完,眼看着大爷们的眼睛瞬间亮了。飞影和风止云开嘴角却抽了一抽,连着玉沧澜身子似也颤了一颤。

这一群人不用看就知道,都是各种懒,那个脚的威力,绝对不同凡响。

何况,要一个男人伺候另一个男人洗脚,没有比这个更挑战人耐性的惩罚。

然而,这惩罚却绝对能勾起所有人的战斗欲。

孔昭元和钟雄该是本就不合的,应该也明争暗斗了不少时候。将长生卫里挑出来这三百人分作两组,分别叫他们当队长。

依着这两人互相不服的性子,好不容易逮着个能将对手踩在脚下的机会。即便明知道这场比试可能会有问题,却也绝对没有人想要退出。

果然,孔昭元和钟雄眸子中闪过一抹坚定,抢着说道:“公子说吧,比什么?”

“很简单。”文青羽微微一笑:“比赛爬山!”

众人一愣,爬山?有没有听错,这么简单?

沈凝蝶姑娘却突然下了车,将雪白丝帕山风中一抖。

“凝蝶在山巅等着夫君!”

于是,懒散的大爷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嗷一嗓子便奔向了幸福的终点。

文青羽站着没动,看着长生卫的大爷们都尽数进入了天堑山的范围,这才轻轻挥了挥手。

“将机关锁上一半,都弄死了,沈姑娘要守寡。”

玉沧澜额角青筋一蹦,朝着方郧走去:“你,跟夲世子上山。”

文青羽淡淡看他一眼:“是你跟方先生上山。”

玉沧澜步子一顿,便听到她清脆的声音雪山泉水般清澈。

“神机老人的机关,你确定不需要人带着能活着走过去?”

山脚下立刻响起清晰的磨牙声,下一刻,某世子瞳眸中却溢出一丝明媚的笑,美艳不可方物。

文青羽根本懒得再去看他,萧若离的目光反而在他那美艳的脸孔上停了半瞬。

眼底,分明略过一丝戒备。

“封山!”

朱唇轻启,文青羽瞳眸中划过一丝冷芒。

无痕身形一闪,纵身跃进了亭子里。半空只听见格拉拉一声响,天色似乎微微一暗,眨眼之间却分明一切如常。

天空仍旧一如既往的碧蓝,天堑山仍旧一如既往的陡峭。似乎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你若这时候站在十丈之外,就会惊奇的发现。

高耸入云的天堑山已经奇迹般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