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床!但不是他,你说错了,不是他!”

背后突然炸响雷。

一道,两道……自天而降的电光将夜照成白昼,打在顾春来的侧脸。他看到顾春来发红的眼角,还有面颊未干的水痕。

肖若飞脑袋轰一下炸开。

顾春来哭了。

过去那些年,顾春来讲过无数次他自己的经历,父母双亡,外公在他面前离世,一身的伤落下了后遗症,天寒地冻时可能痛不欲生。这每一样都足以叫人落泪,叫人心碎,可他描述时,仿佛转述道听途说的传言,事不关己,冷静到有些可怕。

那样的顾春来,竟然哭了。

他从未如此鲜活如此立体,像泼了油彩的画布,开出花,生出翅膀,刺出刀,燃气火,无比炽热,生机勃勃。

除了爱与恨,没什么能赋予一个人如此浓重的色彩。

“你他妈的有没有种!”

肖若飞猛地抓住顾春来的手往外拖,没想顾春来力气更大,硬生生甩开了他。

“雁南的电话号码要不要告诉你!你敢不敢跟他告白!”

顾春来咆哮着,嘶吼着,这些永远不会用在他身上的词,盖住了他的脸。“肖若飞!冷静点!听我说完!我真的没有……我不知道……”

还能不知道什么?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都这么明显了,为何还在否认?

肖若飞想揍顾春来一顿,他想敲开对方脑壳,他想撕碎顾春来脸上的面具,他想让顾春来说出真心话。

他开了口,说出这辈子最让他后悔的一句话:“顾春来!我看你就是个自怨自艾的懦夫!”

顾春来仅存的一点理智全线溃烂。

他挥动拳头,不偏不倚打在肖若飞脸上,打得肖若飞头昏眼花,怒气冲顶,毫不犹豫地回了一拳。他们忘记了形象,忘记了风度,如同两具束缚已久的困兽厮打在一起,呼吸交错,血液融汇,眼里除了疯狂和对方的影子,一无所剩。

肖若飞不清楚顾春来这么能打,有这么大力气。他挥拳挥不动了,顾春来还在一直打,像他刚才那样,一下又一下凿在白雁南的床上,甚至把床伴打出轻微的凹陷。

肖若飞满是血的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都这样……你还……不敢去?”

顾春来停住了手。他捧起肖若飞的头,死死盯着肖若飞的眼,烧灼的呼吸喷在肖若飞脸上,眼泪彻底干了,只有血,一滴滴落到肖若飞脸上,顺着面颊滑落,浸红他衬衫,流进他心里。

顾春来用比以往更冷静的语调说:“肖若飞,你开心就好,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说完,他拉起箱子,毫不迟疑地离开了。

肖若飞感觉,自己身体里某个部位,也跟着死去了。

第24章是你

千里之外,顾春来在手机震动声中睁开了眼。

每年到这个时候他都睡不好,觉浅,梦多,稍微有点动静就会被吵醒。昨天有场他和饰演王丽晴的苗平平的戏怎么也过不去,最后耗到半夜三点才收工。熬过了睡觉的时间,即使再困,顾春来也睡不着,一夜下来脑袋发胀脖子发酸,手止不住抖,心脏反复在耳边打鼓。他只喝了一口黑咖,就恶心得想吐,但拍摄当前,除了忍没别的办法。

还好这场戏不算戏眼,机位也不复杂,而且人物状态和他现在的状态也差不多,轻轻松松一条过。好在下一场戏又是傍晚的黄金时段拍,中间有好几个钟头的空闲,他便和助理导演打了招呼,打算去房车里小憩,如果有事直接喊他。

十一月初的白水很冷,冷得如景城的数九天,房车里没人时不开暖气,到处是冰的。顾春来扶着车一路向里,连鞋都来不及脱,直接瘫倒在床上睡过去。睡了一会儿他冷得实在受不了,才拽过被子裹住自己。

昨天太忙,他都没空看手机。现在总算有点时间,他赶忙打开微博,切到“T市电影节”的分组,一条条往下刷,关注的电影博主都在报道什么国产影片特设的希望角单元的宣传,基本和灿星无关。

顾春来不禁想,灿星的新媒体运营可真沉得住气,目光全都要别人吸引走,也不知道肖若飞急不急。

他想问一句,打开微信,切到和“花蝴蝶”的对话,扫了两眼,又关上了。界面上的消息零零散散,肖若飞问他吻戏拍得如何,他过两天回了句“拍得还行”,再之后不管他发什么问什么,肖若飞都不再有回音。

已经过去一周。

顾春来有些担心,问张一橙,张一橙也说老板没反应,发过去的微信都没回。问市场部,那边的人讲,肖若飞这几天特别忙,每天只睡两三个钟头,爬起来继续干活,简直不要命。

刚才手机响,顾春来还以为有肖若飞的消息,打开一看,消息来自“世界之王”群,是白雁南发的。他顿时略感失望,把手机甩到旁边,隔了一会儿才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