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春来以为自己听错话,往前探探头。

“你现在给我转过头去!别看我!快!”

见顾春来还没反应,肖若飞干脆从床上蹦起来,捂住他眼睛,硬拽着他在房车里来回转。水声起落,电动牙刷嗡嗡直响,发胶味儿扑面而来又迅速消去,顾春来终于恢复了明亮的视野。

虽然身上只穿了白Tee和内裤,肖若飞和几分钟之前已完全不同,精神抖擞,头发熨帖,双眼明丽,不见丝毫困倦。

“忘记刚才看到的好吗?”“你怎么在这儿?”他们异口同声。

原来,这台房车的暖气突然出了问题。

肖若飞本打算照着说明书排查,但聚餐时他喝了不少酒,排到一半眼睛再撑不开。他本想小睡一下,哪知这一睡就睡到天光,睡到顾春来出现,睡到自己没洗脸没洗头的一面,又一次被顾春来撞个正着。

大学时代,肖若飞是男生二宿舍五楼的臭美标杆。谁都知道他必须一丝不苟才能出街,出门吃饭衣服溅了油滴,都要遮遮掩掩买新衣服换上。

这样的肖若飞,为了自己忘记洗头洗脸,顾春来有多少过意不去,根本无法用语言表达。

“坏就坏了,改天找人来修就好。昨天晚上那么冷,就不要一个人待在房车里冻着。”顾春来从袖管里伸出手,轻贴肖若飞的额头,“冻病了怎么办。”

肖若飞用看世界奇观般的眼神看着他,眼里满是不解。

“你才是吧……现在白水多冷啊?晚上寒气重,没暖气,你的腰根本吃不消,好不好?”

顾春来没想到对方居然记得自己的小毛病,顿时不知要怎么感谢才好。他嘴里不住说着“谢谢”,在半空中僵着,僵了片刻,肖若飞才贴住他,轻轻放下他的手。

“不用谢。昨天晚上叫了人来修,修不好就换。得修好,不修好的话,我不放心走。”

“走?”顾春来记起,方才肖若飞嘟囔,好像是明天要去某个地方,便好奇地问,“去哪儿?远吗?”

“远。飞13小时那么远。”

13小时,多半天。顾春来知道,只有去大洋彼岸才需要那么久。

顾春来忽然想起,之前白雁南跟他提过,最近是T市电影节,是全球影视届的盛会,他也准备去,虽然公司没电影作品,但他会想办法宣传《双城》。

接近年底,各个奖项的评选也拉开帷幕,作为前哨第一站,不管是不是参展影片,都会受到巨大的瞩目。

想也知道,灿星公司不可能缺席,这是宣传和买卖的好机会。

“本来小高要去卖片,结果老婆预产期提前,进医院了,走不开,我必须亲自去。”见顾春来一言不发,肖若飞先开口,“这边驻场编剧,暂时让我妈来。她熟悉剧本,放心。”

“你……我……我不知道你走那么远……你去多久?”

肖若飞毫不隐瞒:“机票订了两周的。好不容易过去一趟,顺便和合作伙伴拟来年计划。”

“两周啊……”顾春来掏出手机,喃喃自语,“两周,那你回来就要十一月七八号了……好像还赶得及……”

肖若飞问:“赶什么?”

“啊,没什么,那、那你等等,我有个东西要给你,先别走,等一下。”顾春来原地转了几圈,从椅背上拽过围巾,围在肖若飞脖子上,“那边

现在可能下雪,特别冷,别冻着。”

“你要给我围巾?”

“不、不是,等一下……”

“别急,过来。”

肖若飞一把抓住要走开的顾春来,往他手里塞了个小东西。

顾春来张开手,掌心躺着枚平安符。那样子,和同事们在阳中寺求的一模一样。

“这、这是给我的?阳中寺的平安符?”顾春来翻来覆去前前后后摸了个遍,在手里攥了攥,怎么也不肯收起来。

“嗯,之前在阳中寺求的。我一直拿着你的,最近一直忙,把这事儿忘了。剧组每人都有一枚,保平安。”

“什么啊,我还以为是大家自己求来的,谁知道剧组管发……”顾春来嘟囔了几句,拔高音量,说道,“那你肯定也有咯?怎么不见你带。”

“啊……”肖若飞怔了怔,咧开嘴,蹭蹭鼻尖,有些羞涩地小声说,“忘了。”

顾春来没忍住,噗嗤一笑,“傻瓜,怎么能忘了自己。”

说着,顾春来摸摸裤兜,从裤兜里摸出根红绳,很长,几乎垂到地面,绳子上另一头坠着红色的平安符,和刚才他收到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