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念浅安伸直胳膊,学着柳树恩的样子,边实实在在摸了两把头,边神色如常地平静道:“既然六皇子心里有成算,我就、就听你的,以后都不管不问。”

她愣过后就回过味来,心知柳树恩是一时走神,才下意识做出摸她头的安抚动作。

所以直接摸了回去,表示她没有多想,柳树恩也不用在意,一人一下扯平了。

可惜憋着笑,说话时不小心结巴了一下。

柳树恩听着越发尴尬之余,倒也读懂了念浅安此举的“好意”,本能顺着她的动作弯腰低头,方便她能够着他,开口也有些结巴,“嗯。那我、我先走了。脂粉铺子的事有了进展,我会送信给你奶娘。”

弯腰弯到一半又僵住了,似乎再次懊恼自己这样迁就的举止也不太对,虽然垂眸不看念浅安,但双颊浮起的两小团红晕明显得连夜色都掩盖不住。

他害羞了。

念浅安眨着眼使劲憋住笑,紧紧抿着嘴不出声只点头,眼见柳树恩沉默转身僵硬抬脚,径直走到窗边抬腿就准备翻,忙上前扯住柳树恩的衣摆,“你才答应过念妈妈,可别再翻窗了。我让念妈妈送你出去。”

眼下气氛不对,也不是情急状况,她没敢再大咧咧地拦腰抱住柳树恩,只咬着唇忍笑提醒。

柳树恩闻言脸色更红,借着转身抽出衣摆,自以为行云流水不引人注意,握拳干咳一声道:“哦。”

哦个啥哟!

念浅安险些憋笑憋出内伤,忙蜷起落空的手指,背过身就忍不住咧开嘴,假装一心只探头去看守在外间的念妈妈。

然后就看到打过几轮瞌睡的念妈妈吹破鼻泡,心有灵犀地起身转头,精神抖擞问,“姑娘和柳公子说完话了?老奴领柳公子出去?”

该守的夜守了,不该听的一字没听,简直神技!

念浅安抽着嘴角点头,念妈妈错眼见柳树恩重新蒙好面出来,就无声比了个手势,如来时般做贼似的将柳树恩领出屋,目送柳树恩翻墙出庄子后便原路返回,没发现柳树恩蒙面黑布下的脸色泛红,也不知道柳树恩停在墙外,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低头静站片刻,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蒙在黑布下的嘴角缓缓上扬,慢慢收回的手指腹摩挲间触感却不太对劲,他摊开手掌定睛细看,就见摸过头顶的指腹上有一抹红。

是念浅安摁过手印,残留的红印泥?

精明果敢的念六姑娘,又犯小迷糊了。

柳树恩捻着指腹,晕开那抹浅淡的红,无声笑起来。

念浅安也无声笑起来,抓着被角歪过头冲着念妈妈道:“妈妈,你摸摸我的头。”

“这是真走困了?”念妈妈见她眼睛贼亮,只当她熬夜熬精神了,心疼道:“今晚头一遭也就罢了。以后有什么事可不能选在夜里碰面。姑娘睡不着,老奴哄您睡?”

边说边跟小时候一样,摸着念浅安的头哼着小曲儿催眠。

念浅安往念妈妈掌心里拱了拱,又伸出爪子道:“妈妈,我摸摸你的头。”

“这是闹腾什么呢?”念妈妈又好笑又无奈,边口嫌体正直地低头,边趁机说起念秋然,“四姑娘到底是姑娘的姐姐。私下里也就罢了,等回了府,可别当着两府下人的面,动不动就哄孩子似的摸四姑娘的头。”

念浅安确实拿念秋然当小孩子看。

不说心理年龄,只说生理年龄,她一世现代病娇穿成魏明安又重生成念浅安,年龄加起来比安和公主还年长几岁。

而柳树恩才十七岁。

念浅安默默收回爪子,顿时没心情继续摸念妈妈的头:女人果然不能谈年龄,太伤感了。

她只差没哭着睡去。

次日醒来就把睡前的伤感忘到脑后,吩咐念妈妈道:“奶兄和王娘子要是歇好了,就请进来说话。妈妈也留下一起听听。”

等早膳撤下,王强和王娘子就半点不敢耽搁地进屋磕头。

念浅安见二人形容干净举止有度,不由暗暗点头,开门见山道:“我已经和妈妈商量好了,准备做一门新生意。只是这门生意得暗地里做,不能打着我和公主府的名号。妈妈只负责居中联络,另外有位柳公子,会帮着打点初起步时的各色事宜。

关好的总账上,五千两活钱得全部投进去。剩下各处铺子、田庄账面上的死钱,等收回来后数出一半交给妈妈,我留着转到新生意上。剩下一半照旧用到铺子田庄上生出息,以前王娘子怎么打理的,以后还怎么打理。

抽用的那一半铺子田庄,田庄不动,铺子就麻烦奶兄找可靠的中人转租出去,以后只收租子不做生意。奶兄空出精力来,专心帮妈妈一起听柳公子的指派,帮他打下手。只有一点,万事听妈妈和柳公子的,切勿在外头露出形迹来。”

念妈妈边听边点头,只当念浅安的生意经是柳树恩提点的,心下越发满意柳树恩德行靠谱,嘴里敲打儿子儿媳道:“姑娘的意思,你们只管照办。有什么拿不准的别擅作主张,先说给我听,我自会请姑娘拿主意。”

她并不吃惊念浅安张口就要收掉一半生意,毕竟单单剩下那一半铺子田庄,就足够抵高门姑娘家一副体面嫁妆了。

王强和王娘子忙郑重应下。

念浅安见二人老实本分到半句废话也无,不由放缓语气道:“等柳公子那头有了消息,我会列一份详细的单子,告诉你们田庄上要种些什么。粮食是不会动的,其他蔬果却得改种我要的花草树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奶兄先把你手里的那一半铺面收拾清楚就行。”

王强心中有了底,并不追问念浅安细节,只再三应声保证,又拉着王娘子跪下磕头,“姑娘抬举小的,一直拿小的当奶兄看待,小的光冲这个也不敢坏姑娘交待的事。小的夫妻一定尽心尽力给姑娘办差,绝不会漏出一星半点。”

原身算计徐月重时,还能想着撇清念妈妈、远山近水三人,可见对王强这个奶兄也不差。

念浅安由衷笑起来,说完正事就盯着二人挨在一起的身形,边叫起边感叹道:“我听妈妈说,王娘子是奶兄自个儿看上求娶的?”

她表示羡慕,捧着脸星星眼道:“夫妻搭配干活不累,我看好你们哟!等干完这票大的,将来新生意由暗转明后,还是要交给你们全权打理的。哪天王娘子给奶兄生下小娃娃,就先封个小掌柜当着玩儿。”

王强局促地扒拉下脑袋,踌躇满志地拉了拉王娘子的手,王娘子忙甩开手,不敢看王强更不敢看念浅安和念妈妈,红着脸只是笑。

等退出院子后,王娘子忍不住回头看,又羞又喜地和王强咬耳朵,“你在姑娘面前毛手毛脚做什么,险些吓死我了。姑娘没责怪你,倒真像你和婆婆说的,瞧着娇气蛮横,其实骨子里是个好的。”

“我娘奶的姑娘,能不是个好的?”王强父亲早逝,被念妈妈独自拉扯大教得极好,娶的王娘子也是个好的,他拉住王娘子的手道:“我们管着姑娘的生意,以前没少拉拔你娘家人,姑娘不介意是姑娘大度。今儿说的新生意,可是不能往外说的,你娘家人也不行。”

王娘子忙道不敢,二人手牵手闭紧嘴,不一时回前院收拾好包裹就出了庄子。

那边夫妻双双把家还,这边念浅安莫名吃了把狗粮,脑中不禁晃荡着柳树恩的一言一行,边走神边交待念妈妈,“妈妈捡些庄子里的野味特产,给靖国公夫人送去。只说我怕过了病气,就不上门叨唠了。妈妈代我谢过靖国公夫人和徐世子。”

又想起徐妈妈和连翘,追加道:“另外备两份厚点的赏钱,单独给徐妈妈和连翘。她们没少照顾我。尤其是徐妈妈,妈妈瞧着可行的话,多和徐妈妈走动,最好能问出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儿子侄子不必问了,有女儿侄女的话,倒是可以留心问问。”

念妈妈边点头边眯眼,“姑娘又打什么鬼主意?”

念浅安一脸冷漠:“……能把鬼字去掉吗?”

她是打着徐妈妈的小主意,不过尚未成型的念头,她懒得给自己和身边人画大饼。

念妈妈捂嘴笑,不用再担心念浅安是冲着徐月重去的,便诶声应下,自去打点谢礼登门求见裴氏。

念浅安一时无事,就招来远山近水排排坐,亲手处理之前摧残的花草,边伸出一只爪子边歪头道:“来,让我摸摸你们的二货脑袋,完了你们也摸摸你家姑娘的头,让我感受下被你们摸是啥感觉。”

她闲下来就想起柳树恩石化的呆样,不由又惦记起传说中的摸头杀,忍不住想多体验几把。

远山近水见念浅安笑得像个二傻子,忙伸头给摸,又吓得擦干净手一人回摸一把,小心翼翼问,“姑娘觉得怎么样?难道是着完凉又开始头疼了?姑娘本来就有病,别是病得更重了?”

念浅安:“……”

她果然有病,就不该指望这俩二货!

正怒翻白眼,就瞧见念秋然主仆抱着针线笸箩准时来报到,果断撇下俩二货,伸出逢人就摸的咸猪手,轻轻拍了拍念秋然的小脑袋,“妈妈不说,我倒没多想。小透明,你要是不喜欢我摸你头就直说哈。虽然我觉得,摸头杀滋味不错。”

她一脸略邪恶的嘿嘿嘿,念秋然莫名脸红,尽管觉得摸头杀听起来脖子发凉,还是完美适应了念浅安的古灵精怪,笑意红润道:“六妹妹别多心,我并不介意,反倒觉得挺……喜欢。就连柳姨娘,都没这样对待过我。”

如果说柳树恩是小纯情,那么念秋然就是小可怜,貌似亲姨娘也没多疼她。

念浅安顿时哎哟咕,“行!我家小透明我来疼。”

念秋然笑意越发红润。

远山近水见状壮起狗胆,凑着趣又一人摸了一把,笑嘻嘻道:“我们家姑娘有病,我们也心疼姑娘呢。”

念浅安缩脑袋:“……走开啦。”

屋里欢声笑语,不一时念妈妈也一脸笑的回转,禀道:“姑娘真该亲自走一趟,靖国公夫人见了老奴不知多热情!瞧着竟似前嫌尽弃的样子!不仅留老奴吃茶说话、回了份厚厚的药材吃食,还直留老奴用午膳呢!”

既然没留下,就表示念妈妈也晓得,裴氏说的是客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