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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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应答两声,冯俊飞讲说起来,“市长,我错了,我不该一次次算计您,不该一次次给您使绊子,今天我全向您坦白。当年中考的时候,您比我考分高,可是我却利用大伯的权利,与医生联手,让您失去了机会,我占了您的指标。后来等您到县里工作后,我没有念及一点同学情分,不但没为您提供任何帮助,反而利用我和大伯的资源,多次背后使坏。记得您刚报到的那天……”
楚天齐低头盯着桌子,就好像在看那些纸上内容似的,其实却支楞着耳朵,一字不落的听着对方讲说。
比起刚才那张纸上所写,冯俊飞这次讲说的要更具体、更详细,甚至讲说了每次使坏的具体过程,应该是专门又回忆过相关细节。其中有些事项,楚天齐当初也只是怀疑,现在才真正坐实,果然是冯俊飞所为。
以前的时候,每每想到这些事情,楚天齐就对冯俊飞恨得牙根痒。只不过随着不在一块工作,慢慢就想得少了,后来已经很少想起。可是今天听来,楚天齐没有了那些恨意,反而感觉轻松了好多。不知是时间的磨砺,还是随着职位升迁而心胸又开阔了。
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冯俊飞讲说完了整个过程,然后低着头,语气诚恳的说:“市长,我现在能想到的坏事,都对您讲了,就是上学时候的没讲,我想那时候的事您肯定不计较了。我现在诚恳的向您忏悔,愿意接受您的任何惩罚。”
“是吗?随意接受任何惩罚?”楚天齐笑着说,“那要是我让你辞职回家,你也能接受?”
“能。我对您犯的错,可以说罄竹难书,怎么惩罚都不为过。”冯俊飞回答的挺干脆。
楚天齐依旧笑着:“你是摸准我脾气了,知道我不会那么做,才回答的这么痛快吧?”
“不,市长,我说的是真心话,现在就可以写辞职报告。”说着话,冯俊飞上前一步,拿起了纸笔。
楚天齐挥挥手:“别别别,可别吓着我。我发现你就是猴精猴精的,以前算计我,现在还算计我。明知道我心软,就给我来这套,我也明知道你是假的,却又狠不下心来。”
“市长,请您相信我。”说着话,冯俊飞真在纸上写了起来。
第两千零四十一章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别写,别写。”楚天齐虽嘴上这么说,却并不出手阻拦。
很快,冯俊飞在纸上写完,放下碳素笔。
不等对方递上,楚天齐便伸手拿起纸张,读了起来:“辞职报告。沃原市委组织:我自愿辞去现有一切职务,恳请批准。冯俊飞,三月十二日。”
拿开纸张,楚天齐盯着对方:“你真舍得辞职?”
“只要您让我辞职,我绝对会辞。”冯俊飞回答。
“你要真这么坚决,我若是硬阻挡的话,反而显得不好了。这么的,我不拦着了,你现在就去组织部吧。”说着话,楚天齐把纸张递了过去。
冯俊飞一横心,接过纸张,说了句“谢谢市长”,转身走去。
看个那个离去的背影,楚天齐满脸戏谑。他注意到,冯俊飞的脚步看着很坚决,其实却很沉重。
正如对方观察到的那样,冯俊飞听着“噔噔”的脚步声,就好似重锤敲在心头一样。但已经做出如此讲说,只能硬着头皮向门口走去。来在屋门处,缓缓抬起右手,抓住了门把手。他多么希望对方喊住自己,可他什么也没听到,只得颤抖着拉开了屋门。
“等等。”身后终于响起了声音。
“市长,什么事?”冯俊飞立即转回头去。
楚天齐说:“提醒你一下,副处级归干部二处管,别去成一处了。”
“诶。”冯俊飞满以为对方是要阻拦自己的去向,没想到竟说出这样的话,立即感觉鼻管发酸,但还得说过“谢谢”两字,转身出了屋子。
“噔噔噔”,步履沉重的丈量着楼道距离,冯俊飞脑中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去?不去?
要是报告一给组织部,很可能十五六年就白混了,什么也落不下,自是不能递上去。可如果不递的话,现在自己就在楚天齐手里攥着,以后的日子肯定好过不了,不知要被如何整治了。
去,不去?
不去,去吗?
内心煎熬着,冯俊飞一步步走向电梯。
“回来吧。”屋子里终于传出了声音。
是叫我?冯俊飞在大喜之余,却不敢相信了。他收住脚步,侧耳倾听着。
怎么没有动静了?不是叫我?还是我耳音听差了,出现了幻觉?
回去问问?可要不是他找我,那,那不成自食其言了?可要不回去问的话,真要这么被冤杀?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听不到召唤,但冯俊飞还是转身向“7002”走去,绝不能浪费了机会。
刚才离去时,冯俊飞便没有关上屋门,而是轻轻掩着,因此他在门上敲了敲,便进了屋子。进门便说:“市长,您刚才叫我,我没听清,回来慢了,请勿见怪。”
“我喊你了吗?”楚天齐脸上神色一本正经,“好像没有吧。”
“那,那,好吧。”冯俊飞只好又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楚天齐招了招手:“行了,既然你不想去,我也不为难你了。以前那些东西,其实我早不当回事了,不过你肯定心里过意不去,那你就暂且先记着。明知道你不可能去,又是跟我动心眼,可我就硬不下心来,你又赢了。”在说此话时,楚天齐心中暗笑。其实对方留着门缝的举动,为自己随时准确掌握对方行进位置提供了便利,他的耳力可不是一般好。
我都被耍成三孙子了,还我赢?冯俊飞心中暗暗叫苦,却不敢有任何反驳,还得顺着说:“市长,我一定铭记在心,报告后面附的那张纸,就烦请您保存着,以示见证。”
“你说这张纸呀。要是让别人见了的话,还不得对我说三道四呀,就别害我了。”说着话,楚天齐拿起那张纸,向对方展示了一下,双手轻轻用力,几下便撕成了许多碎片,然后扔到纸篓中。
这家伙干什么?据听说他最爱留别人《保证书》以做把柄,今天怎么竟然法外开恩?不可能,肯定是这小子已经留了复印件,肯定还有一份。冯俊飞不相信楚天齐会放过这样的东西。
楚天齐盯着对方:“有句话我要提醒你,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张纸已经撕掉,再没有同样备份。你刚才写那份,自己撕掉吧,省着疑神疑鬼的。”
呀,这家伙能看出别人想什么?想至此,冯俊飞赶忙奉承道:“市长真是明察秋毫,简直有读心术一般。”
“唉……”楚天齐长叹一声,“若是真有读心术倒好了,又何至于让别人一次次使绊呢。过去的就过去吧,关键是以后怎么做。”
听到这样的话,冯俊飞不禁心中顿起涟漪,既有感动,也不禁惭愧,虽然他并不全相信对方。
冯俊飞声音略有沙哑的说:“市长,您就看我以后表现吧。”
“以后……对了,马上要对重点项目进展做核实,你怎么看?有什么想法?”楚天齐提到了工作的事。
“我有什么想法?”自问过之后,冯俊飞调顺思路,讲说起来,“我觉得首先需要对项目完成情况分开层次,与市长您所提的几个层次相呼应,把完成好、数据真实的项目定为非常好,把完成一般、数据真实的定为一般好,把完成较好、数据不实的定为……”
听着冯俊飞对层次的划分,楚天齐暗暗点头,看来冯俊飞的确进行了研究与分析,划分的非常详尽。
讲说完层次后,冯俊飞继续说:“根据划分的层次,采取不同的对待策略,既奖励、安抚、惩罚。这样既能区分出实、虚、真、假,又能逐块划分,瓦解所谓的法不责众,以利于后续工作的推进。具体说来,对于……”
变了,当年的纨绔子弟变了,变得务实、严谨。只不知是照本宣科背诵,还是自己亲自捉刀。待到对方停止讲说,楚天齐道:“你不妨以现有项目进行举例,做形象说明。”
“现有项目?”略一迟疑,冯俊飞说明起来,“市长,现有项目中,究竟哪个数据实在,以前核实工作不够,我只能以自己的认识来做判断。如果与之后核实情形不符,还请市长谅解。”
楚天齐点点头:“放心,不揪辫子,不打棒子。”
“谢谢市长。”道谢之后,冯俊飞讲说起来,“以我平时的有限了解,我觉得市清风徐来公司所做的项目……”
在冯俊飞讲说公司或项目名称时,楚天齐在大脑中调出与之相关的画面与说明,和对方所言进行比对。还别说,所列举的几个项目,两人看法基本一致。这算不算英雄所见略同呢?
“市长,这是我认为分别符合非常好、一般好的几个项目,还请市长指正。”说到这里,冯俊飞停了下来。
楚天齐笑着说:“嗯,不错,不愧是管理重点项目的专家,比我水平高多了。”
冯俊飞马上道:“不敢,市长说笑了。我怎敢和市长相比?我差的太远了。重点项目推进过程中,之所以出现了这样那样的不足,我这个主管副主任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个责任你揽不过去,不是你的职位能撬动的,当然肯定也有做的不到的地方。你能认识到这些,非常不错,说明你用心了。在你的身上印证了那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楚天齐不吝溢美之词。
“市长,谢谢您的鼓励,我定当再接再厉,不负市长的期望。”冯俊飞说话时,眼中似乎有着些许晶莹。
楚天齐冲着对方挑了挑眉毛,嘴角挂着笑意:“你还有一点进步更大,表演水平暴涨,不留任何痕迹,尤其感情戏份演的更好。”
“市长,我没有表演,完全就是内心感受。”冯俊飞一副尴尬、委屈的神情。
楚天齐“呵呵”笑过,面色变得严肃:“你刚才说的这个方案不错,有些策略还很有创造性,但也有一定的不足。总体来说,就是偏于理想化,预案准备的不够充分,假如某一环节出现状况,又不能及时有效化解的话,就会影响后面的进程。你要把相关预案做出来,要在出现状况时,给出至少两种选择。在做新方案时,你要换个角度,要站在更高位置去做,明白吗?”
“更高位置?”冯俊飞语气中带着疑惑。
“对,更高位置。你可以把自己放到我这个位置,或者把自己看做全市推进重点项目的实际操作者。”楚天齐给出了进一步解读。
“我……”冯俊飞略一迟疑,做出肯定回复,“我试试看,争取在十四号下班前,报给市长。”
楚天齐点点头:“好,只要你做出来,就马上给我打电话,看我时间。”
“谢谢市长,那我先去了。”冯俊飞深深鞠了一躬。
“别表演了,礼节太多,我受不了。”楚天齐调侃着挥了挥手。
“市长再见!”冯俊飞先行道谢,得到对方点头应允后,退出了屋子。
看着那个离去的背景,楚天齐心中再生感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楚天齐明白,冯俊飞刚才的做派,有许多不得以的成分,但对方能在不得以情况下这么做,已经很难得。尤其值得称道的是,今日冯俊飞的见识已非吴下阿蒙,甚至有脱胎换骨的变化。两人之后可能仍难免磕碰,但就冲对方现在的能力与水平,楚天齐有信心与其合作。
第两千零四十二章 投名状要的好
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日子已经到了三月十四日下午两点。
冯俊飞第二遍检查完毕,打印出了电脑上的稿件。然后到了另一个房间,交给大伯冯志国。
冯志国接过稿件,关切的说:“俊飞,躺那休息休息,晚上加班、中午赶稿的,看看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大伯,我看他气色好了很多,酗酒的第二天整个人都脱了相,简直就像个大烟鬼。”冯俊飞媳妇在客厅接了茬。
冯俊飞自知理亏,低声嘟囔了一句“女人就是能唠叨”,然后躺到旁边床上,闭目养起了神。
冯志国从开篇看起,一句句的看,一段段的品,有时还一字字的扣,在个别地方还用铅笔做了标注。这么认真的看下来,通篇看完,用了差不多四五十分钟时间。
一遍看过,老头还不罢休,又看起了第二遍。这一次虽然要快于第一遍,却也用了差不多二十分钟,而且还在三处又做了标注。
放下纸张,看着床上似乎已经睡去的亲儿,冯志国满脸慈爱,嘴唇动了动,并未唤醒对方。而是抬手看了看表,便继续望着那张似乎自己年轻时的脸庞,眼中不禁闪着晶莹。
“大伯,看完啦,怎么不叫我?时间该晚了。”冯俊飞忽的睁开眼,又猛的坐了起来。
“不晚,我卡着时间呢。”冯志国依旧满面慈爱。
冯俊飞已经从床上下来,站到大伯身侧:“大伯,有哪需要修改?”
“你看啊,我觉得这里是否需要调整一下,这样表述更为准确。”冯志国指着纸张上一处内容。
“全面而坚决的执行。”冯俊飞读着旁边的铅笔标注,想了想,然后回应着,“是,对,这样表达确实准确了。”
“还有这里。”冯志国又翻到新一页,指着铅笔标注处,“你应该这么改,这样就是站在全局、站在市委市政府角度,你先前表述更像是发改委语气。”
冯俊飞马上应答:“对,虽然一直注意着,还是不知不觉的带出了本色。”
“这里应该调整一下,毕竟前面第二页已经有过这样的表述,现在这里应该和那里完全统一。至于你写的这个情况,应该做为特例来罗列,既进行了强调,也不至于混淆。”冯志国来回翻着页面。
盯着相关文字暗自默读着,又斟酌了一会儿,冯俊飞缓缓点头:“是,确实存在这样的问题。”
“这里应该……”冯志国又一项项的指出所作标记处。
冯俊飞经过认真思考后,都做出了更成熟的看法。在这十几处标注区,除了一处又修改为冯俊飞先前表述外,其余十多处全部按冯志国建议进行了修正。
“大伯,姜还是老的辣,您是这个。”向着大伯竖过右手拇指后,冯俊飞出了这间卧室,又到了后面书房。
“这小子。”冯志国笑着指向冯俊飞离去方向。
按照刚才统一过的意见,在电脑上进行了认真准确的修改,并自我核对后,冯俊飞重新打印了一份,并把电子稿拷贝到优盘。然后收好优盘,拿着打印稿,再次到次卧,把稿件给了大伯。
接过新的打印稿,冯志国专门看过了几处修改的地方,满意的点点头:“都改对了,应该能让他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