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

来时的好心情,被这个所谓的贝坤完全破坏掉,夜璃歌转过身,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唐涔枫赶紧跟上——遇上隆贝额,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但是作为生意人,他不能像夜璃歌那般任性使气,面儿上总得应付过去。

眼见着快到马车前,后方忽然一阵马蹄遽响,却是隆贝额一行人,去而复返。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居高临下地看着夜璃歌,男人眼中满是骄横。

夜璃歌瞅瞅他,一言不发。

“你哑巴了?”隆贝额心中非常不爽,嗓音顿时提高了八度。

夜璃歌伸手摸了摸腰带——那不是普通的腰带,内里藏着条银鞭,一旦使出来,可抽得人满脸开花。

但,她到底是捺住了自己的怒气,一则强龙不压地头蛇;二则,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让唐涔枫与隆贝额交恶。

“本姑娘的名字,你还不配打听。”

隆贝额的双眼蓦然瞪大,脸上的肌肉不停抖动,感觉像是受到莫大的屈辱!

接着,他狰狞一笑:“好,我不打听,直接把你带回去,搂上床再详问明白也不迟。”

夜璃歌漂亮的凤眸瞬间冰冷。

在场每一个男人,都忽然间遍体生寒。

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

怔忡中,夜璃歌手中鞭影闪动,只一个回合,便将隆贝额从马背上抽落。

一条鲜血淋漓的鞭痕,赫然惊现于隆贝壳那张还算英气的脸上。

夜璃歌再次扬起手。

“别!”

隆贝额也不傻,知道自己并非眼前这女子的对手,赶紧讨饶:“我道歉,为刚才的冒撞道歉!”

“光道歉不够,”夜璃歌嗓音清寒,“必须礼遇我的朋友。”

“我礼遇,我礼遇。”

“以你本部族的名义发誓。”

“我发誓,我发誓。”

夜璃歌这才收起鞭子,却也不走,反而朝隆贝额伸出一只手去。

看着那只宛如羊脂净玉的手,隆贝额愣怔良久,方才抬手握住,缓缓站起来。

“贝坤,得罪了。”

目视于地,夜璃歌缓缓吐出四个字。

“不,不用……”

从她身上流露出的,那股高贵的气势,彻底慑服了隆贝额。

“告辞。”

望着那渐渐走远的女子,隆贝额久久回不过神来,纵然很多年以后,他依旧记得她那冷傲的眼神,如冰似霜,教人肃然起敬的同时,也教人向往。

……

有了隆贝额的牵线搭桥,唐涔枫在塔桑的买卖进行得异常顺利,所有货物很快售卖一空。

“夜小姐。”清完帐,刚从屋里出来,却见夜璃歌倚在树下,怅望着天空,唐涔枫摸摸下巴,慢步近前,“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买?”夜璃歌摇头——她对一切身外之物,向来并不十分在意。

“那,想去哪里逛逛?”

“不必,”夜璃歌眸底闪过丝迷离,“突然,很想璃国……”

唐涔枫一怔——难道是她,知道什么了吗?

“夜小姐是惦念家中父母?”

“算是吧。”

“那,咱们立刻启程,星夜赶回璃国。”

“不必劳烦唐公子,只要唐公子肯借璃歌一匹马即可。”

“夜姑娘这是哪里话,你若要坐骑,只管上马市买去,一切由我担承。”

“好。”夜璃歌转头便走,竟无半丝留恋。

唐涔枫站在那里,心中顿时生出无限的怅然,想将她叫住,却苦无理由,只有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再次走出自己的视线。

出了院门,夜璃歌混入熙熙攘攘的人流,直奔马市,很快挑了匹黑色的快马,交待下一句:“唐氏别院付帐。”调头便走。

她向来是个言必行,行必果的女子,跃上马背后一直往璃国的方向赶,虽然身边有无数美丽的风景,虽然来往的男女老少,泰半用仰慕的目光看着她,她却有若无睹,只是目光执著地看着前方。

一天一夜之后,她已经抵达璃国的边城,远远便见城楼之上白幡高扬,迎着昏暗的阳光,显出几许凄伤和颓凉。

白幡?

心中一震,她不由放缓马速,慢慢靠近城门。

“什么人?”楼上旋即响起声高喝。

“夜璃歌。”夜璃歌嗓音沉稳地报出自己的名头。

楼上之人骤惊,低头看时,却见那女子身形婀娜,面容宛如盛绽琼花,当下即令士兵开门。

夜璃歌打马进了城门,只见一身着白袍的官员迎出,心中更是惊疑不定,当下便道:“这位大人,但不知国内近日出了何事?”

官员闻言大哭:“夜小姐……皇上,皇上……”

“皇上怎么了?”

“皇上殁了!”

轰——

仿佛一记旱天雷硬生生从头顶砸下,夜璃歌整个人都懵了,好半晌方定下神:“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已经有五六天了……”

“给我备两匹快马。”不及多言,夜璃歌沉声吩咐。

城守一摆手,即有士兵飞速牵来马匹,夜璃歌也不多言,双腿夹-紧马背,御风而去。

殁了……

殁了……

这两个字,仿佛诅咒一般在她耳边不住地旋绕着。

安阳涪顼殁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第二百三十四章:结发为夫妻

炎京。

章定宫。

翠云居。

南宫筝静静立在窗前,看着外面大朵绽开的牡丹。

没有想到。

完全没有想到,那个被感情完全驾御理智的男人,真的会按照她的计划行事。

情吗?

这就是情吗?

一种可以让人疯狂的,却始终教人抓寻不着的东西?

从怀中摸出片树叶看了看,再将其细细揉碎,直至其变成微末,从指尖散落。

击垮夜家。

控制夜璃歌。

这是从涵都传来的消息。

南宫筝瞳色微沉,再联想起离京之前,皇兄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他的志向,果然是问鼎中原。

她冥思苦想良久,方才觉出,唯有从安阳涪顼身上下手,才有可能找到突破口。

是以,才有她向安阳涪顼献出的那条妙策。

只是,连她都没有想到,一切进行得如此顺利。

夜璃歌,你会回来吗?

会的,一定会的。

南宫筝在心中默默言道——根据几次同夜璃歌的接触,她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比较精准的,夜璃歌就算不爱安阳涪顼,却始终爱着璃国,现在国内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她不可能还隐迹不出。

夜璃歌,我等着你,我就在这儿等着你。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那个像牡丹花一般风华倾国的女子,南宫筝心中忽然一颤,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皙的手——自己,真能与那女子一决高低吗?会不会刚刚出招,便被其识破?会不会……

“唉——”南宫筝不由轻叹了声,打内心里而言,她根本不想做她的敌人,反而,她欣赏她,倾慕她,因为,她实在是天下女人的骄傲,也是天下女人的梦想。

可是,各为其主的命运,注定了她要做她的敌人,决定她们要运用各自的智慧,上演一场胜负未明的戏。

……

德昭宫。

昔时光华流转的金银器具、琉璃宝瓶,悉数被白色的丝绸遮盖,皇帝安阳涪顼的灵柩停在正中,庞大的棺木使这座瑰丽的宫殿,变得沉重而压抑。

一身重孝的侯田跪在棺前,一面往铜盆中加放着纸钱,一面不住地抹着眼泪,喉中小声呜咽着:“皇上,皇上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