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辛得让她,让所有的人,都心痛。

很多年后,他将用自己的一句话,告诉我这些问题的答案,但那已经是,很多年后。

褪去外袍,夜璃歌坐上卧榻,躺在他的身侧。

好吧,沧泓。

我陪你。

我因你此时的坚执,选择一心一意地陪你,虽然我知道,这仅仅只有数个时辰,但是我,愿意陪你。

轻轻地,他拥她入怀,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地睡了过去。

夜幕降临。

马鸣风萧。

轻轻的叩门声,将傅沧泓从睡梦中唤醒。

睁开眼眸,看着身侧睡颜安恬的女子,他枭傲的唇角边,扯开一抹淡淡的笑。

你还在,真好。

在她额心深深一吻,他起身下榻,向外面走去。

卧于榻上的女子,微微睁眼,看着他的背影,瞳色深深。

身边,余温犹存,真实得让她难以割舍。

却不得不割舍。

撑着床榻慢慢坐起身来,夜璃歌想了很久,然后下榻,四处翻找出一床锦被,包裹成一团,塞进被窝里,这样看起来,就像是她本人,依然还躺在那里。

做完这一切,她方从侧门里闪了出去。

果然,杜衡已经等在外面。

“走吧。”她压低了嗓音说,再没有回顾一眼,决然朝外城的方向走去。

夜风清寒。

落步无声。

在这个动乱不安的夜晚里,没有人注意到,有数十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翻出高墙,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之中……

恒州城外。

数十万军民笔直地站立着,凝望着城楼之上,那一抹巍然如山般的人影。

含着期待,也含着无限的热情。

或关于权利,或关于财富。

也有那么一些,关于信仰,关于对幸福的无限指望。

傅沧泓面无表情,胸腔里涌动着的,不是热血,而是一种淡凝的,难以言述的悲哀。

他知道,今夜之后,一切都将改变。

“齐达何在?”

“末将在!”

“命尔率领属众一万精兵为先锋,直取宏都昌义门!”

“末将遵命!”

“李玖何在?”

“末将在!”

“命尔率领属众两万精兵为左翼,直取宏都承瑞门!”

“末将遵命!”

……

“吴铠何在?”

“末将在!”

“命尔亲率五万中军,坐阵指挥此次大战,许胜不许败!”

吴铠一怔,却仍旧踏前一步,铿锵有力地答道:“末将——遵命!”

“出发!”闭了闭双眸,傅沧泓下达最后的指令。

黎明微光中,笙旗摇曳,战鼓动天,这一场逆天之战,终于打响了!

并未多作停留,傅沧泓自己也飞身跃上战马,铠甲未披,策马奔出了恒州城。

飒冷的风,抚过他坚毅的面容,那双沉凝的黑眸,仿若清寂而荒凉的沙漠。

他的柔情,只在她的面前展现,若她离开,其他人看见的,只会是他的,天生凉薄。

凉薄,真是天生的吗?

不。

凉薄,只因看淡了人情,看透了世故。

凉薄,只因还未学会原谅,学会宽容。

因为你还没有学会,如何去爱。

爱她。

爱这个世界。

现在的你仍然是弱小的,因为你爱的,只是你自己。

即使是面对夜璃歌。

你爱的,也仍然只是你自己,否则,你就不会因为你的寂寞,你的孤苦,而强行羁押她的自由。

你需要她在身边。

所以你不肯放手,一时一刻都不肯,却不知如此的过于执著,在毁了你的同时,也会毁了她……

真正的爱是什么?

这个问题,一千对男女来回答,便有一千种答案。

一千对男女都涉过爱河,进过围城,可是岁月更迭之后,他们才会惊心地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不曾爱过……

呵,这是一种多么悲凉的忧伤,可是那些岁月,却已经再也回不来……

离恒州已经很远。

远到世界一片平和。

她却偏偏听到那一丝传自风中的悲吟。

如丝丝蔓草,长满心间。

终究,停下了脚步。

“太子妃?”带着满眼的疑问,杜衡凑上前来。

“杜衡,”夜璃歌目光游移,“……你能不能,带着他们先走?”

“太子妃!”杜衡的面色冷凝了,甚至隐着几许愤怒的火焰——夜璃歌,你还是从前那个高傲的夜璃歌吗?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伫足不前?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无信无义,多愁善感?

他不知道。

一个人,只要动情,就会是这么副要死要活的德性。

男人是,女人也是。

所以情关,才如此难过。

沉吟半晌,夜璃歌又向前走了数十步,心中的慌乱却愈来愈剧烈,终于,她停下脚步,转头定定地看着杜衡:“我要回去。”

杜衡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如一座山般,站在那里,无声与夜璃歌对峙着。

女子眼中闪过丝愧疚,很快却被另一种坚决替代。

“我要回去。”

她再次重复道。

人的直觉,有时也是很奇妙的。

因为她的感觉没有错,因为现在的傅沧泓,的确是再次处在了生死边缘。

他,中了傅今铖的埋伏。

生死一线。

第三十二章: 代价

不得不说。

在用兵方面,傅今铖也是个天才,其诡其绝其狠,当世无双,否则当初,也不可能除掉太子傅今铿,自己登上了那个位置。

并且,他是个疑心颇重的家伙,谁都不信。

所以,他在派出吴铠前往恒州围城的同时,还在从恒州到宏都的途中,设下数重屏障。

齐达率领的先锋、李玖率领的左翼,甚至吴铠率领的中军,他都声色不动地放了过去。

却偏偏,发动数十万大军,围住了傅沧泓所在的后军。

应该说,他这一招,非常之阴险,也非常之高明。

很显然,皇帝陛下玩惯了擒贼先擒王的招数,绕过旁枝末节,直取要害。

杀了傅沧泓,一了百了。

这的确出乎了傅沧泓本人的预料。

还有一点也是他没想到的——那个看似沉溺于女色,精擅于权术的男人,竟然也有这般急智,能在短短数天内,调集数倍于他的兵力,力挽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