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已。

你不能说前面一种男人是雄才大略,也不能说后面一种男人就是缺乏远见。

因为每个人来这世间,内心需求的东西,全然不同。

很多时候,是雄才大略,还是一世无求,也不是自己决定的,而是事势给逼的。

傅沧泓不想反。

却为了夜璃歌,不得不反。

他委屈,他不甘,这些情绪只是一点点,他更加愤怒的,是她此下的选择。

他不做皇帝,她要走。

他做了皇帝,她仍然要走。

夜璃歌,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倘若没有你,我做什么还有何意义?

默默的对视中,夜璃歌想了很多,千言万语,却没有一句说得出口。

因为他的爱,太过坦白;

因为他的情,太过直接;

因为他的心,太过清晰。

呆在他身边的每一刻,他都在用他的言,他的行,他的神情,他的动作,甚至是每一缕情愫的变化,向她反反复复地呈述着一件事:

夜璃歌,我爱你。

我真的爱你。

这份爱,这份洪大得几乎能将她吞没的爱,似乎,从他们相见的第一眼起,就已经开始。

最初,是他的单相思,再后来,是他们的双相思。

既然爱,那就在一起吧,何必顾虑太多呢?

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她真想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对父亲的承诺,可是心里那最后一丝理智,却在不停地告诉她,不可以,不行,她要回去,一定要回去,璃国需要她!

璃国,需要她!

第三十章:爱的是谁

“你就不能多为我想想吗?多为我们两个人想想吗?”他抓着她的肩膀,有些狂乱地吼。

呆呆地看着他炙热的眼神,她还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还是,你又在思谋着,找个什么藉口来搪塞我吗?留在我身边就那么难吗?偌大的璃国,就非你不可吗?”

偌大的璃国,就非你不可吗?

“歌儿!……为父自小是如何教导你的?你的师傅们,又是如何教导你的?”

“国者,家之本也,为国捐躯,义不容辞也。”

是谁的声音,似穿透了浩瀚沧穹,响彻她的脑海,唤醒清明的意识。

“是的。”紊乱的情愫,一点点平息下去,盈盈水眸,结起淡淡薄霜,她一字一句,答得却是那般清晰,“璃国,需要我。现在的璃国,非我不可。”

“嗬,”傅沧泓失笑,后退一步,在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爱上的,只是个普通平凡的女子,而不是什么炎京凤凰夜璃歌。身为女人,不是只要一个深爱她的男人,便就足够了么?可是他爱上的这个女人,他挑中的这个女人,为何如此特殊?

她的清醒与理智,有时候让他爱得发狂,有时候又让他恨得切齿。

夜璃歌,你就不能为了我,放弃你那该死的原则么?

他的柔情,足以融化任何一个青春少艾的女子,却动摇不了她的刚骨,她的决定。

“沧泓,”她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幽,“倘若,我不是夜璃歌,你,还会爱我么?”

傅沧泓怔住了。

这个问题,他确实,没有想过。

“夜璃歌是谁?夜璃歌是什么?”她看着他,再次出声轻问,“你可,瞧清楚了?”

夜璃歌是谁?夜璃歌是什么?

他在心中重复了一句,目光凝注着她那依然美丽无比的面容,心,却慢慢地沉淀了下去。

世人皆知,夜璃歌是炎京凤凰,是璃国最美丽最出色的女子,是司空夜天诤的独生爱女,是皇室钦定的太子正妃。

可,那只是世人所看到的夜璃歌。

那么他呢?他所看到的夜璃歌,他所爱上的夜璃歌,是什么?

他竟然答不出来。

“那么,你所看到的傅沧泓,又是什么?”他也不傻,转头将球踢回给她。

夜璃歌笑了。

“我所看到的傅沧泓,就是傅沧泓啊。”

傅沧泓眨巴眨巴眼。

“痴情男儿,心清志明,腹有韬略,铁骨柔肠,还有一些……傻气……”

最后这句话,她说得甚低,却将他满腔的柔情都勾了起来。

原来,这是她所看到,所爱上的傅沧泓。

略想了想,他再次近前,握起她的手:“可是璃歌,你不知道,傅沧泓还有另一面,非常可怕的一面。”

“是么?”夜璃歌却似不甚放在心上,“你打算让我看到那一面么?”

傅沧泓摇头。

他的确不想。

他宁愿在她心中,一直这么美好下去。

只要她一直陪在他身边,要他如何小心翼翼,如何辛苦忍耐,都成。

“沧泓,你很怕孤独,是么?”她张开臂膀,拥他入怀。

他把下巴搁在她肩上,没有说话。

“你是个……期冀着光明的孩子。”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喃喃开口。

“所以,你不想我离开。我知道,你怕那份清冷……因为你在冰天雪地里呆得太久。可是沧泓,如果我心存愧疚,如果我背弃璃国,就不能再保有那份光明,也就不能再给你温暖,你想留一个冷漠的夜璃歌,背信弃义的夜璃歌,在你身边么?”

她的话,句句在理,却听得他皱起了眉头。

什么是心存愧疚?什么是背弃璃国?他没有要她背弃璃国,只是怕她一去不回,而已。

夜璃歌,你能让我这份爱,变得安全一点点么?

他要的,不过如此简单。

女人想从男人那里寻找安全感,男人,又何尝不是?

夜璃歌的确不太懂。

因为她此前,没有爱过,也没有照拂他人心理的习惯,她总是使着个性,凭着喜好,一路走来。

他们都是孤独得太久的人,虽然相爱,却注定有一段相处的磨难。

若磋磨得不好,对他们彼此,都将是一场,滔天的灾难。

年轻,想爱就爱。

一旦爱了,却会发现,现实中的爱,与想象中的爱,总是相差得太远太远。

谁都没有资格指责他们,因为他们是真正相爱。

有时候,我也常常在想,两个人在一起,是不是有爱就可以?

似乎,不太可能。

就算排除外界所有的干扰,他们始终还是两个人。

有着各自不同的成长背景,利益关系,退一万步说,即使这些都不存在,他们是男人和女人,做事的方式,思考的方式,总有很多不同。

相爱的人,纵使时时刻刻在一起,也不一定能够照顾到彼此的情愫,有时还不如疏远一点的好,所谓距离产生美,大抵如此。

可惜傅沧泓不懂。

他太执著于得到这份爱,太紧张这份爱,却不知很多时候,得到,也即失去。

相爱中的两个人,有时的行为,是不可理喻的,女人不可理喻,男人同样不可理喻,因为爱这马子事儿,本来就不可理喻。

情,和欲不同,欲望,发泄完了那就完了,情之一字,发于心恒于心纠于心,太过沉溺于其中,是会要人性命的。

要女人性命,同样,也会要男人性命。只是两者的比例系数不太相同而已。

傅沧泓,必要的时候,学会松一松吧,因为女人,也需要暂时的独立,和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望著自己心爱的男子,夜璃歌有些束手无策了。

他的爱,让她疼惜。

他的心,她愿意时时惦记。

可是沧泓,我真的要回去,因为——因为他不知道,现在的璃国危险到了何种地步,因为他不知道,安阳烈钧已经去世。

她也不敢告诉他。

以他的个性,若是知晓,定然不许她再回去。

因为那太危险,对他们的感情而言,太危险。

他宁愿锁她在身边,哪怕是用她所不喜欢的手段。

右手食指,在他背后竖起,她真想一指头戳下去,放倒他,然后转身离去。

可是,有了以前几次的经验,她还真下不去手。

不忍再骗他。

不忍再伤他。

亦不忍再冷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