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贾琦过得特别忙碌,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甚至没有参加太妃的寿诞,内阁、兵部和户部到处都是进出忙碌的官员,辽东都司、南疆还有两淮的事情全赶在了一起,每天都要处理非常多的公文,就连与代善私下谈判都是焦大带着贾福去完成。

皇帝已经下旨让代善承袭了努尔哈赤的爵位,宁远卫则会派遣大军保证辽东都司政权平稳过渡,之后会有五千大军驻扎在锦州城。

博和托任辽东都司都指挥佥事,老奴八子皇太极任副总兵,至于多尔衮的脑袋要在第一时间送进京城。

贾琦一面派人南下收集情报并将自己即将出任两江总督一事告知林如海,另一面,还要配合靖北侯廖永安整编京营,其麾下三万勇卫营直接编入京营,陈启年麾下的两个车营将随自己一同南下,楚太监仍旧跟在自己身边做监军,所有京营将校军官全部一同南下。

原禁军副将吴刚则被隆治帝特意留了下来,暂代睿亲王刘恭执掌步军衙门。

刘恭在太医院的努力下终于醒了过来,可惜那一箭伤了肺部经脉,咳血气短,不能像正常人那样力足,特别是阴雨天气会更加痛苦。

也许是因为刘恭让隆治帝看到了自身的危机,这些日子他开始将政事下放到内阁手中,除了一些军伍大事,统统放手。

兵部大堂大门紧闭,这时,兵部左侍郎金文嘉已经等候近一个时辰了,兵部刚收到忠诚伯王子腾的军报,南方战事焦灼使他束手无策,心忧如焚。

此刻兵部大堂内坐着大汉军方最顶层的几位,时光飞逝得如此之快,金文嘉早坐不住了,在偏厅里来回走着。

“去看一看,部堂和梁国公他们议完事了没有?”

金文嘉来到门口,高声喊道。

他失望了,两名当值小吏低下了脑袋,他们得罪不起左侍郎金文嘉,但是那扇门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不是金文嘉可以得罪的,今日除非有圣旨,否则就是内阁首辅杨涟亲临也敲不开那扇紧闭的大门。

兵部大堂内,兵部尚书镇国公牛继宗怔怔地望着贾琦,面色有些难看。

贾琦仿佛没有看见牛继宗的脸色,端起茶碗自顾自吃了一口,仍然是不紧不慢地道:“军事足权,足兵足饷。”

“半年!”

长平侯叶昭开口了,凝视着贾琦。

贾琦笑了一下,“再见!”

叶昭的脸白了,武阳侯沐春阳、武安侯李彦敬、越国公吉安还有靖北侯廖永安都楞在那里。

贾琦又说道:“今儿老太太进宫,瞧着时辰也不早了,本帅就先告退了。”

说完,起身一步跨过牛继宗的身子,向大门走去。

“梁国公!”

靖北侯廖永安叫住他,“时候还早,不妨再坐一会儿,太夫人要是怪罪,本侯愿意领她老人家的板子。”

牛继宗抢先大声说道:“待会儿,我和靖北侯一同陪你去接太夫人。”

长平侯叶昭尴尬极了,坐在那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边的脸抽搐了两下,还是站起身,一揖首,“下官孟浪了,还望梁国公能够看在朝政大局的情面上不予计较。”

贾琦咳了一声,开口了:“那就再议一议?”

一言中的,这句话又点燃了叶昭和廖永安眼中的希望之火。

吉安犹豫了一下,“北方有灾,确是不宜拖太久!”

贾琦笑了一下,“两淮局势还好说,江南可就太复杂了,不仅有白莲教妖人更是有诸多世家之人,本帅有准确消息,西夷人正在帮助白莲教训练军卒,售卖了大量火器给他们,贾家商队管事曾在海港见识过西夷人的战舰,靖海侯的水师还有长江水师根本不能与之相抗衡。”

“怎么回事?”

武安侯李彦敬直接问道。

廖永安怔住了,“敢问梁国公此消息是否准确?”

贾琦收了笑容,“本帅也在让人调查此事,一旦有确切消息传来,第一时间会禀告陛下。”

“不错。”

武阳侯沐春阳点点头,抚须道:“此事不得不防!早就有军报来,说是白莲教妖人正在试图攻占江阴等要地,碍于长江水师的威胁一直未成,要是真如梁国公所言,一旦长江水师战败,江阴等地还真不一定能牢牢掌控在朝廷的手中,一旦让江北江南连成一片,局势就不再受控制了。”

叶昭突然醒悟过来:“梁国公必须尽快南下,迅速扫荡两淮叛军,不能让白莲教的妖人过了长江。”

贾琦不急不躁,“长平侯此言差矣!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朝廷在两淮看似有十余万大军,其实能算的上是精锐的也仅仅是武威侯麾下人马还有部分中军都督府的兵马,黄琛能够全歼河南卫三万大军无论是什么原因,他们的战力都不可小觑!所以本帅南下之后的首要之事便是编练一支能战、敢战的勇武之师!”

“这个...”

廖永安迟疑了一下,“咱们都是领兵之人,自己清楚一支精锐的重要性,可是,关键是朝廷拖不起。户部没有钱,如今全靠着陛下的内库支撑着!”

贾琦望着他,“本帅既然领了这个差事就不会让陛下和朝廷为难,两江总督掌握着两江军政大权,本帅可以不要军饷。”

廖永安愣了一下,急声道:“这话怎么说?”

贾琦冷笑道:“江南多良田,这可是比白花花的银子还要诱人!”

廖永安也弄懵了,茫然望向牛继宗。

“田地?”

武阳侯叹了口气,犹豫一下,道:“确是个好主意,只是这样一来,你定会招来那些文官的弹劾,搞不好还会连累以后的仕途,一旦失去恩宠,后患无穷啊!!”

说到这,疲惫地对廖永安、叶昭二人说道:“大家都是为国尽忠之人,万不能做出令将士心寒之事。”

叶昭惊疑了,愣在那里,望着廖永安,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牛继宗慢慢望向贾琦:“你可要想好了。”

贾琦淡淡地笑笑:“本帅一个武人,一心为朝廷办事,不在乎这些宵小之徒。反正已经被这些叛贼记恨在心,也不在乎多添几个。”

“好!”

武阳侯赞了一声,笑道:“这才是咱们武将该有的坚持,如此何愁大汉不兴!”

“贾家一直忠于王事。”

贾琦欠了欠身子。

大厅内一片肃静。

“牛尚书。”

武安侯李彦敬忽然叫了一声。

“...”

牛继宗愣了一下,茫然地望着他。

武安侯站了起来,大声道:“咱们都是带兵之人,该是知道最忌讳背后捅刀。今日之事出梁国公之口入咱们之耳,陛下那里待会有牛尚书写一封奏章递上去,再有风言风语传出,就是和整个军方作对!”

说到这里,眼中凶光大盛,“到时候不要怪老夫手中的刀无情!”

武阳侯点了点头,“老夫还未老到骑不了马拉不开弓。”

靖北侯廖永安站起身,笑道:“老帅放心,某不是那种背后言人长短的小人。”

“老夫相信你。”

武阳侯望着他。

叶昭也不得不说话了,“晚辈在这里起誓,如若....”

“好了。”

贾琦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道:“咱们军方历来都相信自己人,没必要搞得这么严重。”

这时,牛继宗眉头微皱,因为他听见大门外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呵斥声,有些不高兴地问道:“什么事?”

金文嘉一惊。

他实在是难以等待下去,不得已走来想打听里面是什么情况,结果遭到了守卫的呵斥。

那护卫忙上前道:“禀部堂的话,左侍郎金文嘉金大人有事通报。”

牛继宗压下心头不快,高声道:“让他等一会儿。”

那护卫:“诺。”

牛继宗蓦地想起了什么,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进来吧。”

金文嘉开始还愣了一下,见牛继宗直盯着他,又瞥见屋内几人目光全放在自己身上,慌忙应道:“是。”

走至厅内,金文嘉慌忙行礼:“下官金文嘉拜见诸位大帅!”

见金文嘉进屋,武安侯几人都坐回了椅子上。

“部堂。”

金文嘉向牛继宗一拱手,“忠诚伯递来了军报。”

说着,将军报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王子腾?”

牛继宗一把抓过军报,急忙打开看了起来。

金文嘉后退一步,低下了头。

果然,牛继宗将那个军报狠狠地摔在地上,“一群无能鼠辈,卑劣之徒!”

牛继宗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他们还有心争夺权力,几个禁军将领联合起来将忠靖侯史鼎给赶出了金坛,要说他们有能力守卫金坛也就算了,可惜都是一群无能鼠辈,只知道欺压金坛百姓、盘剥民脂民膏,还未等白莲教前来攻城,城内就已经发生数起百姓聚众反抗之事,虽说被镇压了下去,可是民怨越积越深,直到白莲教攻城之时爆发了。

本来就因为缺少忠靖侯部兵马而导致城防捉襟见肘,大战最激烈之时,城内百姓纷纷袭杀守城官军,导致金坛半日便被攻破。

忠靖侯经营两三个月的金坛数日便毁在了这群无德小人的手中。

金坛背后就是句容、溧水,但是这两城距离金陵太近了,金坛一丢金陵完全没了屏障和战略纵深,整个金陵都置于白莲教的兵锋之下。

想到这里,牛继宗眼中好像出现了一片熊熊火光,过了好一会子,压下心中的一口气,淡淡道:“金坛丢了。”

廖永安的脸色立刻变了。

叶昭也变了脸色,抬头望向金文嘉。

金文嘉咳了一声,开口了,“忠靖侯被禁军几位排挤出了金坛,之后几位在金坛当地引起民愤,被白莲教里应外合之下攻破了城。”

牛继宗的目光阴冷地扫向他,“都什么时候了,还替这起子鼠辈遮掩?!”

这时,旁边的越国公吉安突然问道:“定远侯如今怎么样了?之前不是说已经苏醒了吗?”

听了这话,几人几乎是同时将目光放在了贾琦身上。

贾琦摇头叹道:“虽是苏醒了,但是由于中毒太深,如今只能卧床静养,另外就是,可能以后不能再领兵了。”

吉安蒙在那里,武阳侯几人都默在那里了。

“不能再等了!”

廖永安猛地站起身,沉声道:“梁国公还是尽快南下吧。”

贾琦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前一直不吭声的牛继宗,问道:“怎么了?”

牛继宗略一犹豫,答道:“如此复杂的局势,你,镇得住吗!”

贾琦目光一闪,“天地不仁,只是碰巧而已!”

“...”

牛继宗斜了他一眼,没再说些什么。

“哈哈哈!”

武安侯李彦敬笑了,笑出了眼泪,转望向武阳侯沐春阳,“好一句‘碰巧而已!’,不得不说,老夫是真的老了。”

说完,站起身子,“咱们一起去觐见陛下吧!”

武阳侯点点头,“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神武门前,贾母坐在马车上,见牛继宗等人已经走远,咳嗽了一声,问道:“今儿是怎么了,都是这么客气。就连那三个老东西也是如此?”

贾琦微微一顿,笑道:“您老可是贵妃娘娘的祖母,对您行礼是应该的。”

“....”

贾母看在眼里,笑道:“少浑说!那是皇家的人,跟咱家没多大关系。”

说罢,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可是南边出了大事?”

贾琦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淡然开口道:“陛下已经准了兵部的折子,不日我就要南下领军平叛,职位是两江总督,掌两江军政大权。”

贾母听他说的轻松,但是并没有任何放松的表情,直接问道:“危险不?可有把握?”

说到这,又紧张地拉着贾琦的手,叹息道:“知道你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不过你在外面千万要小心,一家子上下千余人都指望着你,不看老婆子的脸面,你也要想着玉儿,啊!”

贾琦点了点头,“您放心好了!”

说着,看了眼窗外,又笑道:“此次南下组建两江总督衙门,姑父也会帮着我的。”

贾母却没有立刻接话,目光中也露出了复杂的眼神。

贾琦:“您放心,没事的。”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贾母拍了拍他的手,慢声道:“有你姑父帮你我也就放心了。”

说到这里,乎又想起件事,笑道:“云丫头的三叔不是升官了,人也在江南带兵,不要断了关系,也能给你带来一点助力的。”

贾琦咳了一声,笑道:“那个,三表叔也在总督衙门任职。”

“...”

贾母没好气的斜了一眼,闷声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