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卓青黛送段临轩上了马车,段琳琅随意抹了抹脸上的泪,露了个苦涩的笑容出来,“卓公子……”

卓青黛安慰了两句,便关上车门,退了出去。

她知道,他们需要时间来平复心情。

这边炽烈军已经整顿好,卓青黛前去与刘禹瑭老先生道了谢,刘焱将军说,是刘老在城内一家一家的敲门,为侯爷洗冤,她感激不尽。

辞别了众人,炽烈军军旗在风中一展,马蹄便哒哒的奔向了远方。

此一行,总算了结,回城路途平淡无险,倒没有特别需去记录的,只一件事,便是这王爷与小护卫的关系,在军中传的越加离奇起来。

第六日这天,炽烈军终于临近天都城。

颜炽吩咐兵马先回城外大营,自己则要带着段氏姐弟进宫面圣,而卓青黛则安排先回王府。对这个安排,她倒也有自己的打算,颜炽带段氏姐弟进宫必定会引起轰动,若被她爹知道了,定要进宫去说情,她得赶在卓敬尧知晓前,去拖住他,免得这老头,又不知深浅,得罪了皇上。

她看着跟在身后的向南行,“我要回将军府去看看我爹,你不必跟着我了,忙你的去吧。”

说完,卓青黛策马而驰,穿闹市而过。

行至一半,忽然听身下马儿一声嘶鸣,像是受了惊扰,她立刻勒紧缰绳,有些防备。

顷刻间,从左侧拐角巷口处,窜出一匹红棕色汗血宝马来,速度飞快。那马上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带着张扬而明媚的笑。

卓青黛一时间看的出神,那马儿高大壮硕,极为精神,她看着甚是喜欢,可那驾马的人却并没有要勒停的意思,直奔着街边小摊铺就闯了过去。

啧,马是好马,人却不是什么好人。

卓青黛一时手下没收住,剑柄便飞了出去,直接敲在了那驾马的人的小腿上,那人被惊了一下,身体借势向后一仰,从马背上翻了下来,她踉跄几步,终于站稳。

一双核桃大眼满是怒意,站于街面之上,大叫一声,“是哪个不长眼的?出来!”

卓青黛下了马,扯着缰绳走近,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姑娘气质不凡,倒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女儿,再配上这汗血宝马,不知是哪位王孙大臣家的千金?

“大黎律规定,闹市街区不可驾马疾行。”

那人看着卓青黛,弯眉一挑,手里的马鞭指了过来,“就是你用剑柄打我的?”

卓青黛低身捡起自己的剑,重新插回剑鞘里,“姑娘,没见你的马把街边商贩都吓坏了吗?”

“我自有分寸,用得着你来多管闲事!”

这时那姑娘身后气喘吁吁的跟着跑来一位随从,看到二人有争吵,一边捂着腹,一边指着卓青黛,“你……哪来的毛头小子,敢打我们公主!”

公主?卓青黛一愣,颜煜何时有这么大一个女儿了?他这个时候应该还无子嗣的……

哎呀!卓青黛在心里笑自己糊涂,这天都城内可不是有一位公主嘛!就是那甸南国主带来和亲的绫罗公主啊!

不过,是公主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卓青黛看那一脸盛气凌人的样子,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骄横跋扈,她不禁心疼起永安侯府的世子来,要娶这么一位公主,不知要受多少气。

“你还不赶快给我们公主赔罪!”

卓青黛冷笑了下,赔罪?凭什么?

“公主是吧,按大黎律法规定,于闹市疾行且损害百姓利益者,当处五到五十两罚款,公主虽然没来得及造成实质的破坏,但已经使商贩受到了惊吓,记得去刑部交罚款。”

“你!”绫罗气急,这人不仅不道歉,竟还敢指责她!

绫罗手下一用力,马鞭就挥了出去,直冲卓青黛面门。她微微一惊,偏头躲过。

“呐!当街打架,再罚五十!”

她越说,绫罗越气,手下的鞭子,挥的越加用力。卓青黛不得不专心起来,应付她的鞭子,这要是被抽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见他们打了起来,一旁的随从倒是慌乱不已,“公主当心!当心啊!”

绫罗马鞭一端缠绕在卓青黛的剑鞘上,两人拉扯着,相持不下,谁也不肯让步。

这时,从后方传来了马蹄声,“阿青!”

她一回头,看见向南行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向南行下马走到她身边,小声道,“下人来报,卓将军已经出发去城外大营了。”

“什么?!”她惊了,这老头消息怎么这么灵通,他们才入城不过半个时辰,她爹就找到城外大营去了。

“不行,我得拖住他!咱们走。”

卓青黛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也就没心思和这位公主理论这件事了,她手上劲一松,那鞭子便脱了下去,她迅速翻身上马,脚下一夹,便骑着马儿和向南行一起朝出城的方向赶了过去。

那绫罗公主一个愣神间,人已经跑了,她气的一鞭子抽在地上,“混蛋!”

她身侧的随从马上安抚道,“公主别生气了,咱们还是赶快入宫吧,寒王爷已经从南疆回来了,国主说咱不能缺了礼数。”

绫罗望着那两人的背影,“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那随从瞟了一眼,道:“奴才不知与公主出手放肆的是什么人,但那个后来的,身穿轻铠甲的,应该是炽烈军的人。”

“炽烈军……”绫罗念念出声,“阿青……”

就在绫罗心想着如何找卓青黛算账时,那两人已经乘着快马出了城,直奔城外大营。

守营的将士看到是向南行的马,赶快放行,两人直奔到正殿议事厅,正巧遇见刘焱和李晁二人从厅中出来。

“二位将军!”卓青黛上前去,他们已颇为熟悉,也就没有过多客套,她直接问,“卓大将军呢?”

刘焱一顿,“大将军刚走,你们没遇上吗?”

糟了,卓青黛叹气,还是没赶上,她爹这个急性子,真是愁死人了。

李晁看她瞬间愁眉,“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她尴尬的笑笑,一瞥眼,身后出来一个满头银白却精神抖擞的老人。

向南行默默的咳了一下,小声在她耳边道,“这位是傅搏,傅老将军。曾经也是随老侯爷征战天下的人,现在年过古稀,虽然不带兵打仗了,但是依然留在营里做总教头,王爷待他都要多几分敬意的。”

哦?颜炽都怕的人?她定定的看上两眼,老将军虽然已满脸褶皱,但身形依旧挺拔,脚步极为健硕,疾疾向他们走来,浑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她忙跟着向南行一起,毕恭毕敬的行礼。

傅搏满眼精光的扫到她身上,“你就是王爷身边新收的小护卫?”

被点了名的卓青黛,拱手作揖的姿势又向下弯了弯,“回禀将军,是我。”

“好,你跟我来。”傅搏说完,就迈步走了。

卓青黛看了眼向南行,心说老将军这是要做什么?向南行也只是摇摇头,表示不清楚,这老将军的心思,他可猜不透。

一行人只好跟在傅搏的身后,一直走到了演武场。

此时正值午后,演武场正中空着,周围倒是有不少坐着休息的人,一看傅搏来了,瞬间集合成方队。

“参见将军!”

傅搏摆摆手,“都散了。”

“是!”

傅搏领着卓青黛走到一侧对战台旁的兵器架上,挑了杆长缨枪,在手中颠了两下,“枪耍的来吗?”

卓青黛恍然,原来傅搏是要试试她的功夫,她拍了拍腰间的佩剑,“还是剑更加顺手。”

“好。”傅搏目光扫过去,把长缨枪丢给了向南行,道:“那你使这个。”

向南行接过来,却有些犯难,“老将军,这……不太好吧?”

傅搏蹙眉,“有什么不好的?上去打!”

向南行迟迟未动,要他和王妃切磋,也太为难了。他若是认真比试,卓青黛定不是她的对手,可他要是放水,就一定会被傅搏看出来,最重要的是刀剑无眼,万一不下心伤了王妃,他可怎么和王爷交代呢?

“老将军,要不还是等王爷回来……”

“等他做什么?!”向南行话音未落便被打断,傅搏瞪了眼他,又看向握着剑的卓青黛,“王爷这么多年,身边都只有南行一个护卫,你可知道为什么?”

卓青黛摇头,她确实不知。

“因为其他人都不够资格!”

卓青黛了然挑眉,不卑不亢,“所以将军是想试试我有没有这个资格吗?”

“没错。”

“好。”她转身跳上对战台,拔剑一指,“向南行,请赐教!”

第24章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向南行也不好再推拒,他只能提着枪,踏上了对战台。

演武场周围休息的人见此情形,都来了兴致,纷纷围了过来,高声起哄。向南行的能耐这营里谁不知道,单挑王,他就从来没在对战台上败过。

再看和他对阵的人,面相清秀,身材修长,虽是挺拔,却显瘦弱,军营中的人对这种白面小生大都没什么好感,比试还未开始,便引来了不少议论声。

向南行不敢当着傅搏面放水,只能嘱咐道,“阿青,当心。”

话一出,场边瞬间安静,阿青?!!!这就是那个睡进王爷帐中的小护卫吗?!!!

安静没过几秒,人群中轰的炸开来,卓青黛还远不知邵子谦那个大嘴巴的威力,她有些茫然的看了一圈,不明白为什么这群人忽然间就换了个更为犀利的眼神看她。

傅搏不禁冷眼皱眉,“还磨蹭什么?开始吧!”

这时,扒着围观人群,挤出一个人来,大喊:“等一下!”

这人不过十几岁的少年样子,一身靛蓝色暗纹束袖长袍,领口袖口都用银线镶绣着云纹滚边,腰间系着一条月牙白祥云锦带,配着一块色泽通透的盘龙玉佩,就如同他的目光一样,清澈的不含一丝杂质。

卓青黛闻声看去,他头戴白玉冠,一条双龙抢珠的金纹抹额系在额前,剑眉英目,鼻正唇薄,浑身散发着独属于少年的朝气。

卓青黛记得他。她前世曾在太后殿内见过这个少年,名为韩清泫,是长公主与现任兵部尚书韩恒远的儿子,若是没有记错他还有一个同胞妹妹,名为韩清漓。

这二人深受太后的喜爱,所以她曾在后宫见过两次。

韩清泫三两下跳上台来,围着卓青黛转了一圈,挑眉一笑,“兄弟,要不你先让让,向南行这场比试都欠了我大半年了,好不容易逮到他人……你可别想跑!”他抬手指着向南行,嘴上笑得灿烂。

傅搏面色不善的咳了一声,“韩公子,你先让开。”

韩清泫性格张扬,一向有话直说,他冲傅搏一努嘴,“傅老,您看这位小兄弟,若不惊风的,肯定打不过向南行,又何必逼迫他呢?还是让我和向南行过两招,我等这天都等了大半年了,您无论如何得依我!”

“你说谁若不惊风呢?”卓青黛听闻心里不乐意,她虽然不那么健壮,但自小也是习武出身,并不比其他人差的。

傅搏蹙着眉,“并非老夫非要为难他,而是既然他要留在王爷身边,就必须要经受得住。”

“哦?”韩清泫起了兴致,看向卓青黛的眼光都变了变,“王爷新收的小护卫就是你?”他打量了一下,笑道,“本来我是不信那些传言的,但这么一看,倒也不假了……”

“你什么意思?”卓青黛警惕道,“什么传言?什么叫这么一看,倒也不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