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过雨清早又晴了,摊铺沿街而摆,街道人群挤挤热闹的紧,苏悠雇了辆马车行到南市街头就下了车,选择了步行。

但她今日运气不佳,一下马车没走几步便遇见了王语然。

她身着粉橘襦裙,天水碧纱罗披帛,盈盈走来。打量了一眼苏悠,见她穿的衣裙仍是上次在西园时穿的,面露忍不住奚落道: “苏姑娘不好好在家里制香,跑来街上做什么?哦,倒是我忘了,你本就是这个市井之人。”

苏悠不想理她,绕开而行。

王语然却给婢女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将其拉住。

她势气凛人:“攀上了宁远侯府,便觉得自己身份不一般了?与人行礼问好不会?”

苏悠蜷了蜷手指,尽力忍住。

可王语然却愈发疯起来:“少在这装模作样!你那大伯突然进宫向圣上重提起婚约,不就是你交待的吗?”

“不过,你那大伯倒是个聪明的,知晓太后不同意,便又改口说你沦落市井染了俗气品行不配太子,要帮你退婚呢!陛下也觉得愧疚,将你那大伯擢升了礼部的员外郎。”

苏悠怔然,她都四年未回苏家,以为自此断了关联,却没曾想苏家竟然还敢利用她的婚约来谋利!

王语然知道苏家对苏悠的态度,脸上写着得意,继而哂笑:“既然身份不匹,就少做些春秋大梦,你也不想想,以你如今的身份只能脏了人眼!”

“呵。”苏悠指甲嵌在掌心的肉里,面色却十分平静,她挣脱出另一只被握着的手臂,也凑上前讥讽道:“那你呢?是想要当五皇子妃呢还是太子妃呢?不过,五皇子妃肯定是不行的,不然你也不用憋屈这四年。至于太子妃恐怕也是没可能,荣国公府朝三暮四的,太子瞧不上。”

四年前荣国公还是太子的属臣,如今却成了五皇子的人,而这期间王语然与五皇子两人之间互相倾心的传言不少,但也止与此。

而太子能安然回京,大约谁也没有想到,丢了西瓜捡芝麻,王语然自然少不了发疯。

但苏悠不怕她疯,眉眼带笑,附在她耳畔,直言激恼她:“眼高于顶,两头贪,终于把自己炒成了一盘没人要的剩菜么?”

“你!”

王语然怒意蹭蹭地扬手就想打过去,但却被身边的丫鬟及时制止住了。

南市是京城最热闹的街道,人流混杂,几乎都是挨着挤着走,王语然将她那华丽马车停在街头本就显眼,加上她此刻嚣张跋扈的模样,很快就围观了不少看戏的人。只待她的巴掌落下,不消一个时辰,王语然的名字定然会在南市各大话堂的说书先生嘴里。

王语然气得脸一阵青红,眼眶都快憋红了。

苏悠见她一脸愤怒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笑说:“今日多谢王姑娘挂念了。”

随后转身离开,不再理会身后之人的恶毒神色,直接去了南市。

.

一个时辰后,位于喜鹊街的青云楼雅间里,一个园领锦袍的男子将手中茶杯摔打了出去,口中愤愤:“好他个赵六郎,居然敢拿个赝品诓骗本皇子!”

六皇子一想到自己花了整整三千两买的画竟然是赝品,就气到脸涨耳红,他看向一旁的男子诉苦道:“那赵六郎如今连我都敢骗,五哥可得想办法好好惩处他!”

五皇子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宽慰道:“父皇信任他赵家,且他又是太子的人,难免有些傲气……倒是你,也该长点心了。”

“可三哥在的时候他从不这样……”

六皇子苦着脸,心知此刻说什么都没用了,叹了口气,自怜自艾道:“三哥能保家卫国,五哥聪明能替父皇分忧……而我连一件像样的寿辰礼都拿不出来。”

六皇子年纪不过十五,心性单纯也藏不住情绪,因寻了一副假画,便丧了气。

五皇子却道:“慌什么,既然东西没收到,便让他赵六郎再寻一副真迹来不就成了?”

“可东西都让人送过来了……万一他反咬我一口,如何是好?”

“你若直言没有,他还敢以下犯上不成?”

若是敢,那便有了由头罚他。

六皇子觉得有道理,当即唤人把桌上的赝品给扔出去销毁,随后又派人去管赵六郎要东西。

他前脚刚走,王语然便红着眼眶跑来了。

她自小就被太后带在身边,与宫里的皇子公主十分相熟。除了太子以外,五皇子算是她第二个心仪的男子。

但五皇子对她无感,见她带着哭腔进来,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眉头微皱略显不耐烦:“我忙于处理朝政难得抽空出来一趟,你哭成这般是为何?”

一想起苏悠先前的那番话,王语然就满腹委屈,决定不再矜持,直言道:“我想你娶我!”

“……”

五皇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手里茶杯险些没端稳:“此事应该与你父亲商议,哪有女子提亲的,不成体统!”

“可你分明答应了爹爹,会好生待我!”

“本皇子难道对你不好吗?”

见他这反应,王语然气不打一处来:“荣国府弃了太子辅佐你五殿下,你这样辜负于我,就不怕爹爹他们重新跟了太子!”

周策闻言只是笑了一声,他笑面前的女子太过天真。

政权之争并非儿戏,一旦选择便不可能有回头的余地。何况周沅那样睚眦必报的人,哪里还容得下荣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