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禅房出来,舒清冉心情好了许多,靠山山倒,靠老子也是靠不住的,总归还是要自身强大才行。

当务之急,是如何保住母亲的性命,只是芸娘耳目众多,下毒当真防不胜防,她一个人势单力孤,哪怕睁大了眼睛也防不住这么多明枪暗箭。

正思忖间,就看到一大群人簇拥着舒清漪,众星拱月的走了过来。对面的舒清漪看了一眼,高高的抬起了下巴,径直走了过来,没有一分要让路的意思。

是嫡女又如何,平日里在这丞相府,谁人不知舒清冉是个不受宠的。

舒清冉见了,眉头一皱,早前自己是多懦弱?才会让舒清漪骄横成这样子。

当即也不退让,两个人碰个正着,舒清漪还没反应过来,直接给撞的一个踉跄。舒清冉也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却还是腰杆挺得笔直。

丫鬟们赶紧上前扶住还没站稳的舒清漪,迭声问候着小姐可有不适。舒清漪那吃过这么大的亏,小脸涨得通红,劈头盖脸的斥骂道:

“舒清冉你这小贱人,看见我在这里走路你不仅不避开还敢撞过来,好大的胆子,回头让爹爹狠狠惩罚你!更可恶的是还踩了我一脚,我这流光坊制的绣鞋你赔得起吗?”

舒清冉微笑:“小贱人骂谁?”

舒清漪脱口而出:“小贱人骂你。”说完才觉得不对,脸色由红转紫,三两步走到舒清冉面前,扬起手就欲扇她一耳光。

眼看着这一巴掌就要扇到舒清冉的脸上,舒清冉挪步一躲,险险避开了。

舒清漪用力过猛,自己转了个圈,差点倒在地上,心中的火气愈发旺盛,口中叫骂道:“好哇!你还敢躲!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舒清漪一甩袖子,转过头去:“碧莞、碧兰,还不给我把这小蹄子按住,我今天非得打她几个巴掌不可!”

两个丫鬟领命,就要上前来摁住舒清冉。

舒清冉不躲反迎上前去,眉眼肃穆:“我看你们这些狗奴才谁敢上来,以奴欺主,流放三千里,与披甲人为奴,你们若是不怕死的,尽管上前一步!”

声音虽小却掷地有声,那两个被点的丫鬟相互看了一眼,迈出去的脚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就这么杵在了这里。

其实这些丫鬟小子,个顶个的精明,跟红顶白一个赛过一个,平时借主子的势狐假虎威欺压同档次的对手是真厉害,面对真正的主子心里也是发虚。舒清冉懦弱的时候还能大着胆子刺一下,现在看嫡女六小姐硬气起来,她们顿时就软了。

其实这也是舒清冉自己的问题,身为嫡女,虽然母亲病重没有权势,芸娘又是个心狠手辣的,但是毕竟上面还有一个老太君,真要是舍得一身剐,闹出事情来,惊动了老太君,别说一个丫鬟,就连芸娘这样的贵妾,也是一句话发落了,本朝以孝为本,相爷断不敢忤逆老太太的意思。

有了这些依仗,竟然还被欺压的那么死,只能说舒清冉太软弱,重活一世,她不会再做退让。

舒清漪一见这几个丫鬟竟然被舒清冉唬住了,气的直接朝着身边的一个丫鬟挥去一巴掌,那个丫鬟痛呼一声,捂着脸低着头不敢说话,悄悄的往后挪了半步。

“我养你们有什么用?你们这些废物。”说完就想亲自上阵,她吃的山珍海味,身材比舒清冉高了半头,大了一圈,当真是气势汹汹。

舒清冉由于长期以来吃穿用度不好,小脸上略显苍白,却高高抬起了头,满脸的不屑:“五姐,你可想好了,老太太曾经发过话,小事她是不管的,但是要是除了败坏门风的大事,她就要出头整治了,你当真要以大欺小,荼毒你的妹妹么?”

话音一落,舒清漪立马顿住了脚步,她素来是个无法无天的主,但是碰到老太君立马变成乖囡囡,这也不奇怪,哪怕是权倾府内的芸娘,见到老太君也是瑟瑟发抖,战战兢兢汗出如浆的怂样,一点威风都使不出来。

舒清冉见几个丫鬟没有动作,也不在理会,直接绕过舒清漪就向前走去。舒清漪拉了一把没拉住,恨恨的朝地下啐了一口:“猖狂什么!看我告诉爹爹去,等着被罚吧!”

剩下的几个丫鬟们窃窃私语:“我怎么觉着六小姐不同往日了啊?今天竟然敢撞了我们小姐还放话威胁我们。”

“对呀,六小姐这是怎么转性了?竟连我们五小姐也敢顶撞了?”

舒清漪听见丫鬟们谈话,更觉没面子,捏紧了手中的绣帕,恶狠狠的说道:“一个个议论什么?是想捱挂落吗!”

丫鬟们纷纷噤声,不敢再言语。

她复又小声说道:“舒清冉,就暂且在让你猖狂两天,过不了几天,你这嫡女之位就该让给我了!”

也不怪丫鬟们议论纷纷,往日里五小姐也没少欺负六小姐,可她一般都会忍气吞声,更遑论拿老太太来威胁他们了。

舒清冉听得真切,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脊背挺得更直了。前一世处处忍让,最后落得豆蔻年华横死,这一世毫不退让,竟然赢得如此轻松。

既然忍让无益,那又何须忍让!

你越是退避,人家越要制你于死地!不如奋起反抗,反倒叫人不敢有轻视之心,

想明白这点,舒清冉心中决计要改变以往的行事方式,否则哪天自己和母亲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心事重重的进了自己的房间,还在思考着如何避免三天后的投毒。这件事是断断不能告诉母亲让她忧心的。不仅如此,还不能让母亲发现她的反常,舒清冉调整好心中思绪,将一切心事都压下眉间。

换上一副笑脸,舒清冉轻轻的推开了母亲卧房的雕花木门。

门上的木漆已经斑驳,一推开发出沉重的“咯吱”声,入目是一张黄花梨卷草纹木桌,上面摆着一盅青瓷小碗,盛着简单洒上葱花的蛋羹。除此之外只有一壶清茶与几个同款式的陶瓷茶具。

桌子南边是一架镂空四季花卉薄纱屏风,后面隔着一弦丝雕花架子床。其次之外正对着床尾有一个红木雕漆梳妆镜,上面零零散散摆着几样不值钱的银饰。

舒清冉的母亲萧氏起病以来睡眠颇浅,在听见门开的声音时就已经惊醒了。

“冉儿,是你吗?”萧氏轻轻的问道,声音柔美,却因染病染上几分沙哑。

“娘,是我。”舒清冉轻声回答,绕过屏风走到床前,“可有感觉身子好些了吗?”

萧氏穿着一套白色中衣,头发披散开来,嘴唇苍白,衬得整个人越发病入膏肓。

舒清冉眼睛一酸,几欲落下泪来,走过最远最漫长的路,这一世,我终于可以守护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