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兰蔻还是第一次这么正正经经地说话,舒清冉见过秦兰蔻调皮捣蛋的样子,见过她撒娇的样子,也见过她伤心难过歇斯底里的样子,偏就这么不动声色,总是笑意吟吟,然而眼底却不见半分的开心,这个样子的秦兰蔻,舒清冉是没有见过的。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咯噔一声,像是被人用石头砸中了一般,疼痛是突如其来的,骤然发生让人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这倒也还好,偏就反应过来以后,那种余痛一圈一圈在蔓延,像是湖泊泛起的涟漪一样,尽管不是大风大浪,可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才真真切切让人无法忍受。

舒清冉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让自己看上去尽量从容淡定一些,然后有气无力道:“你快别这么说,如果你只是……只是同我聊一些女儿家的话题,那我自然是乐意的,至于其他的,还是要殿下来管才是。”

“侧妃你这就太谦虚了。”秦兰蔻道,不知是不是舒清冉的错觉,她总觉得秦兰蔻这句话语气极其的讽刺,可是她仔细想想端详了秦兰蔻的脸,她的脸上并没有嘲讽的样子,只是眼底藏着的深意让人捉摸不透。

“外祖母。”秦兰蔻又道,这次是对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长公主道,“您不是说您不能待在这儿很长时间吗?要不您就赶紧先回去吧,我留下来,同侧妃好好聊一聊。”

长公主突然被“关心”,眉眼里却全都是担忧。

她晓得自己的外孙女是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而且心思也变得多了起来,可是长公主一向溺爱,也觉得她的变化其实是好的,并没有过多阻拦。

“你……那你待在这儿,也不要太晚了,我会叫人把马车听在门口,你出去就能看到。”

“放心吧外祖母,这临渊哥哥的府邸我又不是第一次来,难不成会有什么洪水猛兽把我给吃了么!”秦兰蔻状似开玩笑的话语不但没有使长公主放下心来,翻到脸上的担心更胜一筹。

“要不今日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反正琮儿也不在,等哪天琮儿在的时候我们在登门拜访,也显得自己有诚意一些。”长公主劝道,然而秦兰蔻完全当做没有听到一般,搀扶着长公主把她送了出去。

送走了长公主后,两个人在一起面对面相顾无言,秦兰蔻是不想搭理她,而舒清冉,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最后还是秦兰蔻先起身,道:“不如我们去花园看一看吧,我记得临渊哥哥府里的花园有我最喜欢的花,算算日期,这两个月应该会开花了。”

舒清冉点头应允,心思却放在了她说的话身上。舒清冉本不是个大雅之人,于花她也不懂,若是觉得好看便是好看,若是觉得不好看便是不好看,而花园里的那些,偏就是她没有感觉的,她还想着要不要把花给移走重新种上自己喜欢的,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得搁置在一旁了。

“我前些日子陪良妃娘娘出去看戏,路过一家酒馆的时候,里面有个女子在卖话本子,我对这些本来是没兴趣的,可那里排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于是就按耐不住自己的性子,差下人去给我买了几本,想不到那些话本子还当真有趣。”

舒清冉没事的时候也爱看些话本子,纯粹就是为了打发时间,只是现在怀孕了看的少了。

“不知说的是什么样的故事?能让兰蔻觉得有趣的话本子,想必是真的有趣。”舒清冉道。

此话一出,两个人皆是一愣。舒清冉唤她兰蔻,完全是以前喊习惯了,而秦兰蔻不自在的把自己的脸撇在一边,先是捏捏拳,然后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又转过头道:“其中有个故事我觉得写的是真的好,就是看着有些没头没尾的,让人心里痒痒,不如我说给你听听,你也好跟我说说,这个故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说故事?秦兰蔻今日过来一趟难不成就是为了说个故事?

舒清冉倒是对这个故事有点兴趣了。

“自然是好的,正巧我这几日也觉得闷得慌,你同我讲一讲,若是真的有趣,赶明儿我也叫下人去给我买几本。”

舒清冉这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秦兰蔻也就开始讲了。

堤岸边的垂柳随着风摇摆,湖面泛着一圈一圈的涟漪。湖上的船家披着蓑衣带着斗笠,遮住了江南朦胧细雨带来的寒意。

古道边鲜有人影儿,一只只报春的燕子低低得飞着,应该是去寻常人家屋檐底下筑巢,倒是给这萧瑟的春景添了几分喜气。

似锦着了一身白衣,看上去有些单薄,未撑伞,漫步在江南的烟雨小道。浅绿色的发带将头发绑住,不曾有珠钗装饰,一张脸也看不出是否抹了胭脂,如凝脂般白皙。额前有几缕碎发调皮,并未束缚于发带之下,受了雨水的湿气,贴在面庞两侧,给清秀的面庞添了点妩媚。

经历百年风雨侵蚀的古桥依旧屹立不倒,斑斑驳驳的痕迹透露着它的时代久远。桥上一人红衣黑发,风姿绰约,手中握了把油纸伞。

因是背对着似锦,她也没法看清那人的长相。只是心里盘算着,这背影如同书里描绘的九天玄女,面貌应当是天上地下举世无双。

似锦没有继续走下去,雨点虽小,可是却很急,细细密密的打在身上也难受。

她转身,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头顶上却多了把伞。

动人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似锦又再次转身。带看到身后人的容貌之后心里又惊讶了几分,面上却很沉稳,后退了小半步,对眼前人施了礼道了谢。

“婢女很快就会携伞来接我,公子不必替似锦撑伞的。现下天气清冷,公子还是快快回去吧。”

红衣黑发的男子拥有倾城的容貌,仔细看去,眉眼同似锦竟然有几分相似。不过似锦家中就只有他一个,也不曾有堂兄弟。这容貌上的相似,似锦心里轻笑着实乃缘分之巧合,又笑自己实在眼拙,这么一丰神俊朗的男子竟被她认做了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