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走,墨倾城顿时如同一滩烂泥般,将自己摔在一旁的贵妃椅上,微微抚了抚额头…只触到脸上的面具时,微微一愣…

从什么时候起,她竟习惯了带着面具生活…是从烈如歌身边离开后?还是更久以前,这一刻,连她自己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凤离殇,如今墨倾城一旦闭上眼睛,脑海里,总是那人的一颦一笑…她突然就有些怕,怕没有这面具,她脸上的表情,会落魄到连她自己都无法掌控…

这一刻,她细细的回想,却才发现,那一身棠色的人,笑的时候,总带着些苦涩…

她何尝不知道逝者已矣,只有些人,打从相遇的那一刻起,便是不容遗忘的…至少,她没那么好心态…

墨倾城只将这楼里原本的姑娘都遣散了,只留了几个激灵的丫头,菩萨,她供不起…

再说,她要开的,虽与妓院无异,却不需要漂亮女人…

因为羽国,是女人的天下…

初到羽国时,墨倾城着实不敢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女子当家的境况…可以说,羽国是个综合体,仿佛正是融合期,这期间,有女子俨然成了当家的家主,却仍是不乏风流才子。而墨倾城要开的,恰恰便是那美男云集之地——相公馆…

墨倾城一张大榜贴在门口,牌匾新换过,放荡不羁的字体,洋洋洒洒的刻着——‘那时烟花’四个字,算来,应是名字…而大门两侧,又是那种字不成字,句不成句的山寨版呻吟,曰——‘芙蓉帐里几度欢,月老祠前不相识’

起初,围观的人寥寥无几,墨倾城见状,嘴角挑起一抹媚笑,而后轻声对身边的丫头说了两句话,旦见那丫头先是一愣,随即只一副木凳口袋的模样,待回过神来只古怪的看了墨倾城两眼,便脚步虚浮的出了门…

不出片刻,便见得一群衣衫褴褛的小孩儿于红榜边蹦蹦跳跳,便蹦便道

“烟花笑,美人娇,良辰好景醉逍遥…”前两句勉强算得上风雅,只后两句,却是绝对的恶搞……

“朝思暮想赖上你,二话不说扑到你…”

“他于灯火阑珊中回眸一笑,不想,天下女子,尽都哭了,若问何故?”

清脆的声音吟着莫名其妙的小段子,前不着调,后不着村,句句之间毫无关联,偏生,却教人生出些一探究竟的念头…

于是那些无忧无虑的孩童,便又拿脆生生的童音继续道

“你不曾闻得那些爱恋,你不曾见得那般风情,你不曾到达过——那时烟花…”

四个字,直接点题,于是,那烫金的四个大字终是被人注意,于是,门庭若市…

只‘那时烟花’却是大门紧闭…

那榜,是张招聘榜,说

“本店诚聘年轻美貌男子数名,但凡自认为姿色出众,才情一流,不屑凡尘,却无处施展者,不甚欢迎,月俸面议,静候佳音…注:自觉高人一等者慎入…”

墨倾城于二楼的拐角处,安静的看着如同沸水一般的人群,嘴角,忽的就扬起一抹笑意…

她要‘那时烟花’还未开张,便名满京城…

不就是银子么?有朝一日,你们要多少,老子就给多少,前提是,砸不死你们算的…

一连三日的大门紧闭,那一日,焕然一新朱红色的大门终是缓慢的打开…

只映入眼帘的,是成片成片的海棠花,迎着风轻轻摇曳,那么娇艳,若染了血一般…

墨倾城也不知发了什么疯,那日看着一院子的牡丹发了一上午的呆,终是于转身时淡淡吩咐道

“都拔了,换成海棠花…”说完,便又举步离去,直走到一半,又好似想起什么一半,顿住,补充道

“要盛开的,最好爷死了,那花儿也别谢…”

服侍的丫头一头雾水,自家爷的心意她是一丝也摸不透…

也曾见那人笑得若小人一般阴险,也曾见那人怅然若失般于月下失神…更曾见得,那人马于厩里,抱着那白马喋喋不休疯言疯语的模样…

只偶尔却又觉得,若爷去了那层面具,必定也是倾国倾城的…

爷曾问她,知道她为什么留下她么?她摇头…

于是爷笑了笑说,因为你听话…

爷曾说,就算爷长得很娘们儿,你也只能叫爷‘爷’…

那时她还在想,她是不是落到了一霸王手里,可爷对每个人都很好…

不很亲近,却也从不看轻…

爷说,只要有他一口饭,便不会少了大家一勺羹…

只条件是,他要将银子,源源不断的银子…

于是,当墨倾城微眯着双眼歪着身子衣衫凌乱的躺在贵妃椅上华丽登场时,仍是惊煞了一票的人…

这天下,还有谁,能将这种慵懒把握得这般到位。若猫儿,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萎靡…若罂粟,却偏偏挎着一袭青色…

墨倾城就那般躺着,然后动了动身子,便见一群身着暗红色衣衫的女子一一出列,也不说话,只拿出一把筷子置于眼前的白玉瓶中,然后面无表情道

“想留下的,就拿一根筷子…”

众人一听,顿时一愣,一时之间,皆拿狐疑的神色盯着那一把筷子,仿佛那筷子上抹了鹤顶红一般,一时间,竟无人上前…

墨倾城于躺椅上扬起一抹冷笑,生性多疑,贪生怕死,谁说多疑是后现代人的习惯,如此看来,那些软弱,是从祖宗骨子里便遗传下来的东西,根深蒂固,坚不可摧…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