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人间

可能是离开的太久，已经摆脱了亲情的羁绊，黄氏现在差不多是人间清醒的状态，张凤英的要求在以前她甚至会觉得女儿在母亲撒娇，但是现在，心里只有厌恶和失落。

张凤英无法接受母亲的改变，大声说：“娘，你变了，你光想着自己风光，一点不为闺女打算。”

黄氏听了更是看见了她自私的面目：“不错，我老了，活不了多久，是要为我自己多想想。”

“你不是我娘，我没你这样的娘，你以后老了瘫痪在床上的时候，不要找我。”张凤英大哭着跑开。

黄氏呆呆得看着她的身影问说：“老四，人老了是不是就该死，什么好东西都不应该用吗？”

张老黑说：“娘，别听她胡说，就是个自私的神经病。”

关月玲因为是媳妇，不愿意参与婆婆和小姑子的矛盾，跟张卫东站在一边说：“凤英确实太不像话了。”

那边黄氏絮絮叨叨说着她从小就疼张凤英，别的女孩早早下地干活，只有她在穷家还被娇养着，嫁给城里人以后，几年不回家，以前欺骗自己说她是忙，其实心里很清楚，她是看不起娘家那些乡下人。

即便如此，她也从没想过要怪女儿，而是一直都在自责，觉得女儿受苦了，娘家一点帮不上她。

很多不好的事都被想了起来，虽说生活艰难，原来正常的亲子关系并不是这样的。

她对张凤英的一点念想，也终于烟消云散，商量着要走，却又发生了一件让她无法接受的事，她的堂兄弟家来报丧说，堂兄喝农药自杀了。

黄氏听完身子摇摆差点摔倒，关月玲慌忙去扶，黄氏哭着问说：“为什么，大哥三个儿女那么孝顺，他怎么还想不开？”

来人苦笑说：“正因为他的儿子孝顺，他才死的。”

黄老大有二个儿子一个女儿，他年纪比黄氏大一些，今年七十岁，今年过年的时候，摔断了腿，不能走路。

每天躺在床上，他就经常说：“活够本了，我得死。”

儿子就劝他说：“爹，你别胡思乱想，别说你的腿还能治好，就是不能好，我也心甘情愿照顾你。”

“那得花多少钱？”黄老大心疼儿子的钱，农村的日子太艰难了，儿子一分钱都恨不得掰两半花，可对他不管花多少一点眉头不带皱的。

第一次他被儿子劝住了，安心的治病，想等腿好了再给儿子干活。

不过人年纪大了，摔一下就要命，钱花了不少病也不见好，黄老大治了半个月，还是不见好，死活不愿意再治病了。

随后赤脚医生一来他就张口骂人，医生被骂得背着药箱就走。

他又说：“我一定要死。”

家人这才害怕了，把家里东西都藏好，黄老大腿不能动，躺在床上只会大声骂人。

不过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只要儿子过来，他还是该吃吃，该喝喝，只是死活不愿意治病，家人也只能由着他的性子。

慢慢放松了警惕，但是没想到有事出去了一天，回来就看见老头已经硬了，床上嘴角都是白沫。

死于农村最常见的自杀手法，喝农药自杀。

黄老大的儿子把自己的脸打得肿了看不见眼睛哭说：“爹，你让儿子以后怎么见人，你怎么舍得扔下我们不管？”

张卫东的意思是不要黄氏看到这种情形，但是她坚持要去送堂哥一程，只好陪她一起去烧纸，掀开盖脸的黄纸见老人脸色祥和，死状安详，他的二个儿子跪在黄氏面前说；“姑，你打死我们吧，我们不孝，没照顾好我爹。”

黄氏说：“大哥不想拖累你，是他自己想走，你们没做错什么，怪你们干什么，好好过日子吧。”

她只看了这一眼，就让张卫东带她回家。

路上张卫东还担心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黄氏说：“乖孙子，我没事，其实这些人过的日子，才是我应该过的日子，生病没钱治，不舍得吃不舍得喝，有病就等死，咱家那么好的条件，我且要好好活呢。”

回到家以后，她变得温和多了，每天变着花样给家里的孩子做好吃的，过了一天队长找来说：“咚咚，联合收割机和播种机到了，今天就要开始收麦子，你让婶子也回去看看。”

黄氏虽然进城了，但她是几十年的庄户人家，最关心的种庄稼，生产队的时候每次收麦子，都能把人活生生脱层皮，没有谁比她更知道农活的艰难，现在有个什么机器，能不用人割了，她一定要去看看。

上次她回北洼村虽说不是很愉快，但是她和儿媳妇的斗法中，是胜利者，胜利者回村不会有什么心里阴影。

队长的大发汽车开到飞起，他完全没接受后世驾驶的素质教育，见人就拼命按喇叭，别人躲得慢一点，他就探头出来破口大骂，被骂的也不怎么敢回嘴，开车的人现在可都是惹不起的。

他回头看见张卫东开车，就嫌弃得数落他不像北洼村的爷们，太小家子气了，见人过来那么好的车居然要让人先走？

花那么多钱买车干嘛的？不是用来横冲直撞、让这些人让路的吗？

所以一路上张卫东都在听队长的魔音贯耳。

张卫东也不申辩，笑吟吟说：“大爷，你有你的开法，我有我的开法，谁想怎么开谁就怎么开，你别要我学你，我也不要求你跟我一样。”

队长说：“你真敢说，还敢要我学你。”

等到村里的时候，麦收都已经开始了，几人走进田里，村里人都来看热闹，张卫东在人群中看见了张良明两口子，见张卫东的眼光扫来，张良明立刻垂下了眼皮。

联合收割机把张卫东吓了一跳，好大好大。这家伙，六万多块一点都不亏。足足有后世联合收割机的两倍有余，一亩地估计只要一个来回就能收完。

黄氏眼见着机器一过，麦粒就从一个大铁桶里出来，落到拖拉机里，麦秸也都被整齐得白了一路，惊讶的说：“真能收，真能收。”

队长说：“婶子这是什么话，不能收村里花那么多钱干嘛？”

照这个架势，全村八百多亩麦子，最多五天就能收完，想想当初整个麦收季，那次不要半个多月。

科技改变生活。

联合收割机收麦子是要钱的，每亩十块，接下来却在一块麦地前有人吵起来，队长气势汹汹得走过去，吵架的人是祝兰芝，听她的意思，想用联合收割机，但是不想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