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满仓脚步踉跄地回到家,一个年轻的女人磕着瓜子出来向他伸手说:“这个月的生活费。”

“给我倒杯水。”他歪倒在椅子上,女人见他脸色不好,也不敢再问,扭身进屋没再出来。

没错,他在深圳又弄了个家。

北洼村的男人,有三大愿望:“老婆,多多的小老婆,儿子。”

张满仓在北洼村已经有两个儿子了,不过他那老婆脸比老树皮还粗,整天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破衣烂衫,满脸菜色,哪有眼前这个年轻的,身材苗条的南方女人带劲。

而且,这个女人已经怀孕了,二个月。

人生愿望实现了大半,如果不是张卫东的话。

如果不是张卫东?

他忽然想到:“自己可能还留在北洼村面朝黄土背朝天,战天斗地吧?”

那小孩走了好几个月,原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现在看来,自己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个笑话。

完了,都完了,他该怎么办?

女人走进来不悦地问:“怎么回事?”

他没敢说,因为他知道,如果他说出真相,这个女人马上就会离开自己。

“你别管。”他大声训斥了一句,然后猛地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你还没给生活费呢。”女人在身后大叫。

“你整天就钱钱钱,滚。”

他跨上摩托车,一溜烟走了。

他要自救。

张卫东高兴地翻开账本,发现几个月来,建筑公司居然给他创造了三十五万的利润,张良华说:“咚咚你猜得真准,你走后不久,张满仓就把他妹妹弄过来当出纳,公司的钱他想拿就拿,工人工资每个月只发十块钱,剩下的大头,他说要到过年的时候,才一起发给大家。”

“欠了多久的工资了?”

“二个月多,预计拖欠工资在三万五左右。”

包工头的黑良心原来从现在就开始了,拖欠农民工工资也是血淋淋的资本积累形式,张满仓即使不是始创者,也是最早的执行者,这样的人真应该送进去坐牢。

“这些钱其实市里早就给他打过去了,他拿来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华叔你今天回去告诉工友一声,让大家都别干活,找他要钱去。”

“这,工期怎么办?”

张卫东笑说:“有我在怕什么?”

张良华叹息着说:“都是一个村的,没想到他来到深圳不久就变了,管着几个人就以为都是自己的能耐,他都忘了要不是你前面拿出来钱,他怎么把这么多人聚起来的。”

张卫东笑说:“没什么,这次的损失不大,他怎么吃的我让他怎么吐出来,不过以后再找人,我真要擦亮眼才行,人心隔肚皮,一个地方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张良华交了东西就走了。

张老黑赞叹说:“咚咚,还是你想的周到,开始要是不防着他,真能把咱们给搬空了。”

两人正闲聊着,汪启南迈步走了进来打趣说:“张大老板,收复失地了吗?”

张卫东自信地说:“小场面,对方简直不堪一击。”

“你有准备就好,队伍难带,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不好管理的。”他感慨着催促张卫东跟他出去。

“大叔,现在还出去干什么?”

“你来到大叔的地盘,我怎么也要尽地主之谊嘛。”

“大叔你笑得怪怪的,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也不怕心眼太多长不高。”拍了拍他的脑袋,汪启南说:“走吧。”

走出来见易搏恭敬地站在门口,张卫东打了个招呼说:“易秘书你好。”

易搏忙说:“你也好,走吧,领导都安排好了。”

看见了车子,张卫东就是一愣说:“大叔,鸟枪换炮了?”

门外停着的是一辆崭新的皇冠。

“就你话多,快上车。”汪启南嗔怪了一句张老黑自觉地先上去了,然后是张卫东,最后才是汪启南,易搏服侍好他们,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司机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看起来很精干,汪启南见他盯着司机解释说:“老白是退伍军人,以后就跟着我开车了。老白,这是咚咚,以后他要用车,你尽量给安排好。”

老白答应一声又沉默了。

张卫东又问易搏说:“易秘书,跟着大叔还习惯嘛?他可不是好伺候的主。”

易搏忙说:“是领导一直宽容我,我要感谢领导给我学习的机会。”

“易搏你不用紧张,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易搏的级别和汪启南差的太远,张卫东也明白不能开他们的玩笑,就对汪启南说:“大叔,你最近红光满面,看起来深圳的水土很养人嘛。”

“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都那么怪?你不要再说话了,再说话就气死我了。”

易搏见张卫东和领导谈笑风生,心中十分 羡慕,汪启南跟他交代工作向来是公事公办的样子,从来没给他过一个笑脸,以至于他经常认为领导是不是不会笑了,可今天见他和张卫东的相处方式,原来还是人的问题。

这次来的又是湖边的一家餐厅,面积很大,好像是一家香江的连锁餐厅。

“怎么样?这里是市里接待外宾的对口餐厅,今天请你来这里,大叔我可是下了血本的。”

“幸亏白天气得没吃饭,正好晚上补一补。”

汪启南莞儿一笑说:“你晚上多吃点。”

走进来一个满嘴港普的瘦男人说:“汪市长,包房已经准备好,请跟我来。”

汪市长?张卫东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汪启南高升了。

易搏识趣的没进来,张卫东当然不会提。

倒是张老黑看了他们一眼,也闷头走了进来。

他们一坐下,各式菜色就流水一样的上来。

张卫东首先夹起一个双头鲍说:“人说食在香江这话真不错,这菜精致到国宴水平了吧。”

“眼光不错,不过国宴的标准更高,国内宫廷有完整的传承,等有机会我带你去尝尝国宴,到时候就不会说出给我丢脸的话了。”

席间汪启南他最近都在做什么,张卫东说了一遍京城的遭遇,听得汪启南一愣一愣得说:“你是在说故事吧?”

张卫东差点哭了说:“我倒是想呢,大叔你是不知道,当时差点把我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