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虽然有些凉,可也不至于屋内还要盖毯子的时候啊。

姜苌黛后背靠着软枕迎上柳媚儿的视线应:不碍事,今早葵水来了,自是有些不便。

难怪今日黛姐姐看着与平日不一样呢。柳媚儿连忙起身将那窗户合上,毕竟吹了风总是对身体不好的。

哪里不一样?姜苌黛修长白皙的双手合在身前,整个人素面白净的不带一丝粉黛装扮,一向沉静的眼眸难得显露几分好奇。

柳媚儿认真想了想应:大概就是气势不一样了。

姜苌黛探手招了招,柳媚儿随即靠近坐在身侧,还以为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媚儿这花你还送了别家姐姐么?姜苌黛指腹捏着她软乎乎的脸蛋,不知为何脱口而出问了这话。

没有呢,海棠花只有一盆呢,就连娘亲都没有的。柳媚儿满是认真的应。

这样啊。这声音很轻,轻到柳媚儿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姜苌黛缓缓松开捏住软乎脸蛋的手,神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又交待几句自己会负责出贴邀请谢兮入府的事,便催促她回去了。

待柳媚儿接过宫人们的伞回驸马府时,还觉得今日的黛姐姐有些奇怪。

唔,可能是因为葵水来了的缘故吧。

以前娘亲就时常跟柳媚儿说葵水来时,女子情绪都会变化无常呢。

待夜幕渐深时,殿内也暗了起来,宫人们入内掌灯时,只见长公主独自望着那盆鲜艳夺目的秋海棠花,指腹轻柔就像在触碰什么珍宝似的。

秋雨绵绵下了好几日,好不容易转晴,谢兮收到来自公主府的帖子。

真稀奇,柳驸马的邀约竟然是长公主派人送的帖子。谢兮惬意的躺在软塌任由背后侍女亲昵,狭长的眼眸里是不可揣摩的心思。

看来外人盛传的长公主与柳驸马不合的传闻恐怕是假的了。

本来谢兮是想借柳驸马来同长公主接触,可现下看来长公主对柳驸马看的可真严啊。

只不过是寻常邀约而已,竟然都只写公主府绝口不提驸马府,这难道不是在公然示威吗?

有趣,真有趣啊。

又是沐休日,柳媚儿早早来公主府等候谢兮的赴约。

谢兮从轿中出来,一路由着仆人层层检查,方才进了公主府。

公主府内廊道交错亭台楼阁众多,就连领路的宫人们姿色都是极好的,谢兮心想生在王室真是天生的好运啊。

哪里像自己还要费尽心思才能攀交上王室权贵。

待入亭内时谢兮便看见那主座之上的长公主,当真明月光辉不可及也,虽说都城美人多的是,可与之相比才知何为真绝色。

难怪不少世家子弟明知长公主已成婚仍旧是惦记的很。

谢兮眼眸闪露过惊艳,而后看向那一旁端坐的柳媚儿,心中不由得生起嫉妒之心。

真可惜,长公主这般人物选了个这么软弱性情的男子为夫,难道美人的眼光都这么差的吗?

参见长公主。

起来吧。姜苌黛看了眼这都城有名的谢才女。

容貌较之常人颇有几分清高,身段纤长,眉眼间倒有几分文人气质,只可惜这般皮囊之下满是铜钱腥臭。

上一世姜苌黛虽与谢兮毫无接触,可对于她的听闻却不少,此人男女不忌还极其喜爱始乱终弃。

想来这才是为何她虽未谢家嫡女却一直未曾出嫁的缘故吧。

本来以为赴约会是极其融洽场面的柳媚儿没想到会有些过分安静。

这茶可真香啊。谢兮不会浪费这般好机会,自然会想尽法子来多加言谈。

对于谢兮的主动,姜苌黛一点也不例外,因为看穿她是急功近利的人。

谢才女对茶也有所涉猎吗?

不敢不敢,只是稍有了解,谈不上涉猎

整场宴会有些懵的只有柳媚儿而已,明明谢兮是自己邀请赴约的宾客,可这位宾客对于自己却有些冷淡,反倒是对黛姐姐有些过分主动。

而黛姐姐对于谢兮好像也很合得来,当然也有可能是黛姐姐对任何人都很合得来。

说起来柳媚儿都没见过黛姐姐跟自己跟自己讲这些茶叶门道。

嗯,果然还是要多看点书啊。

等日近黄昏时,谢兮离开公主府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没想到这位长公主学识才华如此渊博,自己反倒有些班门弄斧了。

黄昏时已然有些泛凉意,姜苌黛放下茶盏冷冷地出声:媚儿以后离这位谢家才女远些吧。

柳媚儿见着起身的黛姐姐,还有些摸不着头脑,随行跟了上去。

两人回了殿内,柳媚儿不解的问:黛姐姐方才不是相谈甚欢吗?

姜苌黛入座软塌,柳媚儿积极拿起薄毯凑近过来。

这不是相谈甚欢,最多只是虚以委蛇罢了。姜苌黛偏头看了看窗旁已然有些枯萎的秋海棠花。

宫内多的是这样虚以委蛇的人,姜苌黛都见怪不怪了。

假若不是因柳媚儿的缘故,姜苌黛早就离席了。

谢兮这等沽名钓誉的才女恐怕就是以这般卖弄学识而博得不少妙龄女子的痴迷。

这般想着姜苌黛偏头看了看柳媚儿,心想果然还是得看紧些她才是。

媚儿,如果有人能够与你所思所想丝毫不差,那这个人一定是假意迎合你的身份地位。姜苌黛见多了旁人的附和,她们只是对于权贵的痴迷与敬畏罢了。

突然被这么说的柳媚儿,其实不太能接受黛姐姐对谢兮这般看法。

可黛姐姐满是认真的面容又让柳媚儿不好回拒,心想若是黛姐姐这般看旁人的话,那自己在黛姐姐眼里应当也是如此的吧。

柳媚儿起身走向那秋海棠花,因着侧对着黛姐姐,勉强能维持住低落的情绪。

前些日还盛开的花,现在已经是暗淡余光,大抵等过几日都该凋零了。

这般模样好像自己跟黛姐姐一样,最终也只是会以和离收场。

幸好柳媚儿已经慢慢接受事实,所以也不会觉得太难过,指腹轻触娇嫩的花瓣低低道:那黛姐姐希望我怎么做呢?

尽量远离她吧。姜苌黛不希望谢兮私下与柳媚儿再接触,尤其是谢兮本身就极为不检点。

果然就跟上一世黛姐姐冷漠的将和离书递给自己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嗯,媚儿知道了。柳媚儿收拾好情绪,将指腹从娇嫩的花瓣怯怯的收回。

这般欣然答允时,其实姜苌黛还有些意外,毕竟自己以为柳媚儿很在意跟谢兮的来往。

所以都已经做好准备,柳媚儿会以此而委屈或不高兴。

谁想到柳媚儿答应的如此干脆。

待夜色渐暗时,宫人们入内询问:长公主,驸马爷是否一同用晚膳?

姜苌黛还没来得及应话,柳媚儿先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叨扰黛姐姐了。

既然黛姐姐不喜欢刻意迎合,那自己还是离的远些吧。

原本要答允的话只得咽下,姜苌黛望着那提着灯笼头也不回的柳媚儿,隐约感觉到她的不高兴。

她是不满自己对谢兮的评价?

又或者是她并不想跟谢兮断绝来往?

姜苌黛眉头微皱长叹了声,宫人们原本准备好的晚膳也被撤下。

当夜里柳媚儿悄悄摸摸的捧着笔墨在床榻,打算自己提前写好和离书。

毕竟自己主动提和离,还省得麻烦黛姐姐了。

待大雪纷飞的时日里,公主府的宫人们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这几个月小驸马竟然一回都没来过公主府了。

相比公主府的猜测,常氏丫鬟无意中翻到柳媚儿的和离书更是惊慌失措。

当常氏看到那和离书时,心都悬到嗓子眼,自家孩子平日里看着不出声,没想到一出手就要跟长公主和离。

那可是姜国长公主啊,自家孩子要敢提和离,还不得被砍了脑袋不可!

全然不知和离书被发觉的柳媚儿,还在思考要怎么跟黛姐姐商议和离的事。

毕竟和离书是要双方签字画押,还要提交到官府才能生效呢。

自己一个人根本就和离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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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六千一章]

冬日初雪夜间悄然落下时, 细碎雪花从微敞开的窗户飘进来。

那原先还嫣红的秋海棠花现在已经凋零落败,连带枝叶都落了不少显得很是残破不堪。

秋海棠喜暖潮湿,除却严冬照顾不周, 寻常四季都可开花。

两宫人胆怯的跪在殿内, 昨夜因想开窗透风, 所以忘了将那秋海棠花好生搬至炭火处,没想只过了一夜便冻坏了。

姜苌黛指腹轻触及光秃秃的枝干上仅剩几片枝叶, 神情倒看不出喜怒, 只是想起这段时日柳媚儿许久未曾来,多少有些烦闷。

退下吧。

是。已经跪了大半日的宫人们松了口气, 放低身子恭敬地退出殿内。

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晃动占风铎发出清脆铃声, 姜苌黛探手将窗户合上, 视线看了看这盆秋海棠,心想大抵只能来年春夏才能重新盛开了。

从殿内出来的宫人们互相搀扶在外间擦药膏细碎嘀咕着:

我看那盆栽也不是什么名贵花种,怎么长公主如此在意?

那花是小驸马秋日里亲自送来的, 你们两真是粗心大意。

这也不怪我们两啊,谁知道一向不怎么喜爱养花的长公主, 居然会在殿内养盆栽啊。

相比公主府因为一盆花而使得宫人们心忧, 驸马府的常氏则为那一纸和离书而忧愁烦恼。

早间柳媚儿陪同常氏吃斋, 只见常氏时而长吁短叹时而眉头微皱,好似有些不对劲。

娘亲,难道是身体不适吗?柳媚儿吃着寡淡无味的白粥寻问。

没有。

常氏叹了叹应。

柳媚儿见常氏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些茫然,便又问:那是娘亲胃口不好么?

没有。常氏摇头应。

这般反常模样真真是让柳媚儿有些糊涂, 兀自思量一会方才出声:莫非是娘亲跟各家夫人打马吊输了银子?

常氏面上动容放下手中瓷勺应:银子倒没输,只不过这会下雪了,各家行动不便, 又临近年底总是忙不过来。

这样啊。柳媚儿已经想不出别的事情了。

待用完饭后,柳媚儿离府去太仆寺,雪花将街道围墙染上薄薄一层白,好些孩童脸蛋冻的通红相聚踩着雪玩的很是高兴。

因着临近年底太仆寺卿的日常才稍稍忙碌了些,柳媚儿耐心处理递上来的文书与其他官员一同修订车马数目以及汇报使用情况登记在册。

待傍晚时柳媚儿回府,冬日里天黑的很早,都城街道早早的挂起灯笼。

酒楼门前总是车马不停,吆喝声更是传的很远,柳媚儿瞥见那宋远山陪同吏部尚书元邢等官员进酒楼时,还有些意外。

上一世那般智勇双全的宋状元因着被庆国囚禁大半年,现如今只能陪同元家官员饮酒作乐来谋取在朝堂的官职。

元家在朝堂的权势通天,吏部尚书元邢更是把持官员调任考核,若是稍有不顺心者就会被贬去地方。

假若自己不是有黛姐姐扶持,恐怕也不会比宋远山好过到哪里去。

因着临近除夕柳媚儿才想起自己好些时日没有见过黛姐姐了。

每年除夕前黛姐姐总是有数不尽的宴会,都城里世家大族们更是上赶递帖子邀约。

柳媚儿最是不擅长应付人情宴会了。

夜间回府洗漱沐浴时,柳媚儿躺在床榻打算熄灯入睡,原本只是下意识想看看藏在枕头底下的和离书,可没想到和离书竟然不见了!

那和离书自己已经签字画押,这若是丢了,绝对不得了啊。

柳媚儿在房间里翻箱倒柜,丫鬟常玉听到仆人们汇报时,便主动询问:公子大半夜在寻什么呢?

我在找和柳媚儿话堵在嗓子眼也没说出来,只得懊恼自己粗心大意,我放在枕头底下的东西不见了。

常玉一听大概知道是那和离书,便佯装不知的问:这几日都是奴婢收拾公子屋内,应当没有外人进来,可是什么重要物件?

柳媚儿听着常玉的话,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问:当真没有外人进过吗?

嗯,老夫人交待过公子屋内旁的丫鬟仆人是不得擅自进来的。常玉本是想让柳媚儿放心些的。

可这夜里柳媚儿愣是一夜没睡将屋里翻了个遍,无奈常玉只得从常氏那取出和离书悄悄地夹在床榻缝隙。

哎,公子可曾找过床榻缝隙?

柳媚儿眼底泛着淡青色往床榻张望,暗淡的眼眸亮了起来应:找到了!

因着整夜没睡柳媚儿看起来有些许困倦,白日里太仆寺内官员都能感觉到疲惫。

对于这位新上任的太仆寺卿,官员们自然都听过名声。

暂且不说是姜国大败庆国的使者,这位年轻的太仆寺卿还是姜国长公主的驸马爷,可谓是风光无限。

只是对于都城长公主抓奸的流言又让官员们私下议论纷纷。

直至官员年前休假,世家大族的宴会才算是刚刚开始,相比公主府的热闹,驸马府尤为的冷清。

白日里常氏拉着柳媚儿去看戏,本来是想旁敲侧击询问和离一事,可没想到会碰到打马吊的几位夫人。

一来二去便又凑成一桌,柳媚儿吃着茶水认真看戏,并未察觉身旁有人落座。

仆人小峰很是频繁的使着眼色,奈何自家主子看的太认真,旁的完全没注意。

柳驸马,好有兴致啊。谢兮自上回邀约过后,一直想着再登门拜访,奈何公主府门前的邀约太多。

所以谢兮便想从驸马府出手,谁曾想那递进的帖子就跟掉进枯井一般半点声响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