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一想容悦心间也有些烦躁的紧。

哎呦。副将抬手扶住头盔,心想今天的容将军挺奇怪啊。

一行人午后并未停歇,马匹吃着粮草,士兵们只是简单吃些馍充饥。

囚车里的漠阳身上披着一件外袍,神情仍旧是一片茫然,容悦多看了两眼困惑:前几日她还要死要活,今天怎么突然主动添衣裳了?

回将军,这是柳大人给添置的衣物。

这位柳大人待人处事真是让容悦没得话说,说是谦谦君子的品性也不为过。

而岳月则在次日清早离宜城,大风不停,现下离除夕可不远了。

柳大人,真不回都城吗?岳月本想着不回都城听自家老父亲的念叨,可又想容悦今年会在都城过年,所以才想回去挤兑她一番。

嗯,那就劳烦岳姑娘将包裹交于长公主。

柳媚儿略微害羞的叮嘱。

放心。岳月单手牵着缰绳并未看那包裹爽朗的应道,很快就领着队伍消失在风雪之中。

柳媚儿心间何尝不想去看看黛姐姐和常氏呢。

只是现如今工程太紧,好些百姓和官员都艰苦的留守宜城,自己身为主监察官,更是不能玩忽职守。

待岳月日夜兼程冒着风雪赶回都城时,那日已是除夕傍晚。

常氏因着有些咳嗽而在服用枇杷膏,姜苌黛特意多加叮嘱宫人们小心伺候。

这孩子最大的缺点就是做什么都太认真了。常氏听着长公主念自家孩子的信不由得心生感概。

这都一年多没见面,常氏何尝不想看看自家孩子现如今是何模样。

姜苌黛难得跟常氏想法完全一致,自己派出岳月同她一处本就是想着方便接她回来过除夕。

她却以职务在身不能徇私为由拒绝岳月回城的提议,姜苌黛细问岳月详情时,心间何尝不怨她木头似的脑袋。

深夜里姜苌黛陪同常氏回院落歇息,方才独自一人进驸马府的主屋。

屋内的陈设用具仍旧是按她离开都城时模样,连带熏香都是她极爱的桃花,姜苌黛坐在软塌隐隐还能感觉到她存在的些许气息。

从一侧将岳月带回来的物件取出,姜苌黛对着烛光细细查看。

这处新佩囊不同以往她总是绣海棠花图纹而是缝制相思豆图样。

大抵这也是她难得开窍的地方了。

此时宜城的柳媚儿还在衙内核查工程图纸,工匠和百姓们在一处吃年夜饭,连带官员们也难得多了半日假期。

柳大人您今夜不歇会吗?随行官员们真是对这位博学多才的柳大人深感倾佩。

没事,我再看看吧。柳媚儿看着官员们陆续离开,方才展开黛姐姐递来的图纸。

图纸的通道都已布置妥当,柳媚儿只是想再多确认一番。

待新春一过,大雪消融时,暖春里的河道水量俱涨。

柳媚儿登高望见河道,只见雪水翻涌穿过河道,场面尤为壮观,而陆续运来的巨木和巨石,更是源源不断的进入宜城,心间对于三年之约更是充满信心。

宜城随行的官员之中却有人将此消息暗自逞至远在都城的宋远山。

宋远山看着字条的描绘,心间满是震惊,不免生起些许杀意,假若柳驸马真完成如此艰难的工程,那恐怕更难对付他了。

为此宋远山只得派出一队亲信人马赴宜城,主要目的是要去放火以及毁尸灭迹!

当一队人马穿过都城城墙离城时,姜苌黛掌心轻抚落在手背信鸽对身侧的护卫道:记住本宫要留活口。

这一年里宋远山就像只老狐狸把尾巴藏的极深,现在终于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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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六千一章]

初夏艳阳高照时宜城上空回响百姓劳作时喊的号子。

柳媚儿站在高处巡视整座新都的工事情况, 微风轻抚而过时夹杂些许楠木碎屑的沉香。

王宫内的宫殿建筑柱梁用的都是最金贵的金丝楠木,而铺设的宫道用的地砖,更是经过数不尽的繁杂烧制程序而成, 因其材质尤为光滑且表面盛显金黄色, 又被称为金砖。

更被提殿内雕梁画栋等其他精美绝伦的陈设制作, 这些无一不是彰显姜国之强盛国力。

夏日暴风雨来的猛烈,数以十万计的百姓和工匠官员们都因此而得以歇息半日。

而此时以太傅之名义奔赴来的人马却停在宜城数里之外的竹林。

黑沉沉的乌云使得白日犹如黑夜, 刀光剑影之间, 血水撒落一地。

大胆,我家主人可是当朝宋太傅, 你们谁敢放肆!被压住的宋云挑衅道。

而另一侧的深蓝色衣袍佩戴遮雨斗笠的人马却并未停止手起刀落。

待不少人因此而倒在血泊之中时, 宋云不由得露出几分胆怯。

你、你们要钱我们有的是, 大侠别动手。宋云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这么一群高手只得认怂。

那散发着银光的长刀抵在宋云颈旁,随后方才出声:你家主人也不过是我家主子的奴才罢了。

宋云心一惊,这莫非是长公主的人马!

从人手离开都城宋远山就一直在等着消息, 可直至盛夏仍旧没有半点音讯时,方才察觉有些不对劲。

宋远山探手拨弄手中佩戴的朱红玉链, 眉头微皱的眺望窗外繁密雨水念道:看来他们是出事了。

一直被囚在阴暗地牢的宋云满身都是伤口, 眼眸满是惊恐的看着逼近自己的黑蟒求饶道:我说,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姜苌黛坐在地牢上方太师椅,手捧书卷,看的尤为认真道:宋远山是什么来历?

我家主人他曾经是姜国南边的匪头,至于旁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我家主人神机妙算, 这姜国大大小小的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他真有如此能耐?姜苌黛微停了停翻书的动作询问。

宋云看着攀附在颈旁的黑蟒吓得腿直打颤眼眸泛着红应:真的,我家主人当初在五国乱姜时就说过姜国不会灭亡,而后危及关头的姜国真的又重新恢复强盛, 更被提主人能够提前得知勤王一党会倒塌,紧接着勤王就真的被杀,再后来的元家和武家也是如此。

我家主子不仅可预测将来之运,还时常叮嘱我们要多多招揽兵马,将来以备不时之需。

招揽兵马,难道是为应对姜丰上一世的宦官干政之变?

上一世姜丰纵容宦官迫害朝臣,不少官员因被诬陷而落狱流放。

自己就是因为反对宦官而遭到皇帝的冷落疏离,最后本想平定地方叛乱结果反倒落得个被伏击的下场。

我知道全都说了,求您放过小的吧。宋云看着这黑蟒巨大身子都快将自己绑的越来越紧时,只觉得自己心间呼吸越发困难了。

姜苌黛缓过思绪道:宋远山为什么让你们去宜城?

宋云犹豫的应:他让我们去宜城放火烧了新都,如若能有机会顺便弄死主持修建新都的主监察官柳大人。

那你们此回任务失败,恐怕宋远山也很难让你活命了。姜苌黛合上书神情冷漠起身。

您想让小的做什么,小的绝对不推辞!

姜苌黛从昏暗的屋内出来时,只觉得外间光亮的异常。

很快朝堂之上递来一封告密文书,那事关宋远山私藏兵马的字眼迅速让太子姜惠心生忧虑。

当初的武家兄弟何等之猖狂,太子姜惠自然是最为了解的。

权臣危害之大,有时皇帝都极为畏惧,更何况经历王宫皇子迫害的太子姜惠。

很快此事迅速在朝堂引起轩然大波,宋远山却并未贸然回应。

因为宋远山清晰的知道现下的对手并不是太子姜惠而是长公主。

某日早朝后太子姜惠特意同宋太傅讨论此事,一来是为试探,二来是为震慑。

宋太傅最近可曾听闻些许非议。太子姜惠知道以自己在朝中微薄的势力若想废太傅,恐怕还得姑姑出面才行。

当然最重要的是宋太傅与太子姜惠身旁的儒生们极为相熟,这若是不好好处置,恐怕将来又会再出武家兄弟那般的权臣。

宋远山正是看出太子姜惠的担忧,才尤为的淡定。

只要太子姜惠和长公主不是一体,那自己就可以从中脱离险境。

既然是非议,太子何必听信?

私藏兵马一事,宋太傅难道不打算作何解释?太子姜惠见宋远山心怀坦荡,一时又有些犹豫。

虽然宋远山在朝堂一直都是狡猾的很,可听闻他与姑姑相处并不是十分融洽。

这对于太子姜惠而言,其实是有益的。

朝政大权不能一直把持在姑姑手里,太子姜惠需要大臣拥护

,而宋远山在朝野声望极高,正是极好的人选。

宋远山抬手端起茶盏抿了口道:恐怕是朝中有人想要对付微臣的借口罢了。

宋太傅如何得知?太子姜惠知晓现如今朝堂局势还算平稳,不应当会有争权夺利的栽赃陷害。

微臣一心为太子谋略,朝中自然有人心生不满,更何况太傅一职是以主持朝政为要位,想来有的是人要取而代之。宋远山话锋一转直逼太子姜惠心间的担忧,更何况微臣丢了官职是微不足道,可太子乃将来姜国之君主,若是无法把持朝政,那岂不是预示有人要夺您的权?

太子姜惠面上顿时犹豫不决,连带本来想要将宋远山查办的心思也停了。

现下宋远山至少是中立,可要是换成姑姑的人手,那可就危险了。

这般一拖延,朝臣们也有些看出太子的心思,自然不再提及宋太傅的事。

姜苌黛却不由得皱起眉头,没想到宋远山反倒比之前更与太子来往繁密,甚至连同不少新入朝的儒生都与宋远山交际颇深。

先前自己之所以不明面出示,姜苌黛就是怕让太子姜惠误会自己是要夺权。

到底自己是低估宋远山了。

现在如果再提宋远山身份作假一事,恐怕只会验证太子姜惠的猜忌。

而且姜苌黛有些怀疑宋远山可能也是重生之人,一时有些猜不透他的能耐和用心。

宋云被放出来时,整个人还有些忐忑不安,一路回头止不住张望。

本来以为自己人马都已被杀的宋远山手捧茶水打量回来的宋云,心间却在思量长公主此举何意?

宋远山原本还在想或许长公主会拿自己的人马来威胁自己,可现在却有些糊涂了。

主人,我们的人都被杀了。宋云回想起暗不见天日的地牢那条黑蟒就吓得面色苍白。

没用的东西。宋远山一脚踢倒跪在面前的宋云。

宋云口吐鲜血倒在地面,勉强吃力的撑起身求饶:主人,我、没有交待出您的来历。

你觉得我会信吗?宋远山烦躁的抬手示意仆人将宋云抬下去。

救、救命!宋云求饶的话音越来越弱,直至戛然而止。

盛夏里的都城宴会极多,因着控制漠国大部分领地,姜国国库越发充足。

漠阳以及其他漠国贵族被安置在都城几处宅院,平日里有官兵把守,但也吃住不愁。

朝堂之上姜苌黛力推坚持早前收复庆国以及阜国汌国的安民之策来对待漠国族人,甚至主动宽待漠国贵族,尤其是愿意改姓为姜国民众的漠人,允许各族百姓依科举入朝为官。

此举在朝堂之上出乎意料的得到不少官员的强力反对,其中以宋远山为主力。

这还是第1回 宋远山如此强烈表露自己的政治见解。

漠人强壮尚武,如若养着他们,恐怕养虎为患。

是啊,而且太容易浪费国库开支,实属没必要的举动。

一干官员的附和使得太子姜惠亦有些犹豫,便暂时推迟不做抉择。

姜苌黛见官员们如此反应,便看出来他们与其说是为姜国着想,倒不如说是因为针对自己而唱反调。

奈何现在的太子姜惠还在犹豫不决,索性姜苌黛称病不上朝以此来缓和矛盾。

夏日里一向是热的紧,因长公主称病不上朝半月,官员们也陆续的发现有些不对劲。

难道长公主破天荒的想要放权了不成?

可太子姜惠却没有心思多想,现如今姜国疆域空前扩大,北至漠国雪山,南至阜国出海,西至庆国长林。

对于多国多民族的政策处置,远比仅处理一个狭小面积的姜国来的更为麻烦。

每日里太子姜惠光是焦头烂额的处置政务就已经很头疼。

可秋日里漠国各地还是发生不少的动乱,虽然多数以兵马镇压,可造成影响却无比深远,尤其是眼下正着急要与凤国争夺天下霸主。

太子姜惠询问过身边的士族官员,他们大多只说要多派兵镇压严管,旁的却什么都提不出来。

一来二往太子姜惠也看明白他们也没有法子,而宋太傅与他们更是沆瀣一气,说出的话好听是好听,却没有半点实用。

有些事他们甚至一处通鼻子出气,好似都默契不想管烂摊子。

于是太子姜惠只好写诏书请问姑姑,可数封诏书却没有回信。

没有办法的太子姜惠借中秋佳节的宴会,亲赴公主府去看望自己这位突然不上朝的姑姑。

那夜里公主府设宴款待太子,宴会过去大半姑姑也不曾出声提及诏书一事。

姑姑,近来身子可曾好些?太子姜惠犹豫的出声。

姜苌黛望着面前的茶水应:年岁大了,总是好不起来的。

对于朝政要事,太子姜惠处理比皇帝姜丰要理智的多,可太子猜忌的心思若是不能断,将来难保不准对自己会更狠。

为了能让太子姜惠消除防备,姜苌黛只得表露出力不从心的模样。

那不如派御医来瞧瞧?太子姜惠见姑姑面色平静好似一点也不关心朝政,心间的话又有些难以启齿。

毕竟当初是自己有意搁置姑姑的政见策略,这才误了解决问题的最好时机,现下反而激化漠国百姓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