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涵捧着我的脸颊,轻轻在额头上印下温热的唇,“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陪伴着你!”

我望着这双来自异国他乡的眼睛,他是多么的清彻明朗,里面含着阳光的亮度,诚恳真挚地望着我说出这句誓言,顿时显得有千般重。

“好……我想去找永小花,先将身世的事情解决,我才安心。”

“好……”

我们稍作休息就向着老城边上的小镇赶去,电话里已经跟永小花说过这事了,她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要平静,只是一个劲儿的笑,笑声穿透听筒最后直接呈现在我面前,我们见面的地方是在一个偏僻的画室里,当我推开外面那扇简单的木门之前,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厂房,陈旧的气息让我不免触及到了它八十年代时的繁荣景象,人来人往的车间里满是机器的响声,身着白色工作服的男男女女穿梭在一排排整齐的机器中,整个世界都是忙碌的画面……

当我收回自己渐行渐远的目光,映入眼帘的便是满世界玲珑有致的山山水水,雕梁画栋的苗家吊脚楼坐落在其中,山坡上道道绿油油的梯田传递着农人们劳作时号子,吊脚楼上片片灰黑色的青瓦述说着苗家姑娘们刺绣时的心事,山野间条条黄灿灿的阡陌编织着苗乡祭师们神秘的心事……

天哪,这里面全都是山水吊脚楼的画布,地上有,墙上也有,永小花的手中也有,黑白的,彩色的,白描的,很多很多种画法融入其中,容纳着百家画派的技艺,可是却有着自己独特的景,独特的美,独特的含蓄,让人第一眼看到就舍不得离开目光。

当我看到复明的永小花安安静静地坐在画板前,手执画笔作画时的模样,简直比这些画带给我的震撼还要强烈,我从来都没有想象过,她会去学画画,更没有想到在她画笔下的世界竟然会这么美,这么与众不同!

她见到我时兴奋地扑过来抱住我,这种感觉很奇怪,两个血脉相连的人终于手挽着手站在一起,我的心中,似乎有一处最柔软的地方在涌动!

聊着聊着,我发现永小花正画着的这幅画竟然是五鬼峰的景色,我更想不到她会再次去到那里取景作画,“这些画都是你画的?”

她笑笑,“有些是有些不是,不过现在画得越来越好了,连我师父都说青出于蓝了!”

完全没有美术功底的她竟然能在这几年的时间内成为一位高手,看来她真的很有天赋!

“怎么说呢,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听着那些形容的词汇,就连想象的参照物都没有,你不知道,刚刚复明的时候,我看到玻璃杯都会感到新奇呢,原来看到的样子和我摸到时想象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呢!所以,我的这双眼睛看到的世界就是不一样的,这就是老天赐予我的能力吧!”

她拿出几张框好的画展示在我们面前,基本上都是一些山水画,苗乡的生活场景,唯独有一副是一个女子站在窗边,手执着一朵硕大的向日葵,虽然画得不是很逼真,带着自己的想象在里面,可是我却认出了画中的女人是谁,就是之前被牛头马面带走的吴老太的小女儿,后来吴老太尸变还去到她家里抢走了她的儿子,不知道现在他们家怎样了。

“还正想跟你说呢,这是我的师父林默然,她是吊脚楼画派的画家,我能拜她为师还是托了你的福呢!当初我决定学画画之后,就听说县城中住着一位非常有名气的画家,虽然她人好又和善,但是却从不收人为徒,当时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拜访她,没想到她一看到我就握住我叫你的名字,当时我就知道,一定是我们长得太相像,所以她认错了人。”

“是啊,我跟她见过两次,谈不上相熟。”我正纳闷呢,不相熟的两个人见面,林默然为何要激动地握手呢?

“我还来得及开口跟她解释,她就把儿子叫出来见我,还说什么我是他们一家人的救命恩人,后来才知道,他们家出了件人命关天的大事,老太太尸变掳走了她家儿子,是你的柳条打鬼一招帮他们解决的,虽然孩子是救回来了,但是老人也太凄惨了,因为这事师父一直都内疚不已,觉得自己救了孩子却保不了母亲……”

“这或许就是命吧!”我不知道吴老太年轻时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用得着生前受尽病痛折磨,尝尽人间冷暖,死后带上牛头马面的枷锁,直到尸变之后,还要被自己的亲人用柳条鞭打,这或许又是一段不堪回事的历史,一个无法被探测的谜团了吧!

我伸手触摸她的画笔,许多画面接着在面前闪过,这支笔永小花握过,林默然也握过,通过林默然的手,那根画笔变成了一根长长的柳条,柳条被她折起来编织成为一条粗壮的藤条,对面的吴老太被这根藤条鞭打,身上不断地出现新的伤口,而林默然一边打着一边嚎啕大哭,最后她与吴老太同时倒地,周围的人才敢一拥而上……

我知道林默然是几个儿女中最孝顺吴老太的一个,现在却要她亲手做这件事,真是不敢想象!

藤条搭在吴老太的身上,透过她那双还未冷透的眸子,我看到了一幅惨不忍睹的画面,泛黑的木屋之中,一位孕妇平躺在床上不停地喊叫着,看样子已经过了很久了都没生出来,而床边的接生婆就是年过半百的吴老太。

吴老太看产妇生不出来,一边引导着产妇调整呼吸再多试试,另一边,门外的相亲们都跑到村长家借拖拉机去了,实在不行就得把人放在上面拖去县城的医院剖腹产,就在这个时候,吴老太突然起了贼心,支开换水的小丫头,在产妇的屋子里开始搜索金银首饰,搜着搜着就往其他的房间溜去了,就在这时,产妇大叫一声,“来人啊,有没有人,我的孩子出来了……”

而吴老太这边也同时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因为她在厨房的灶台里面摸到了一根的带着炭灰的金条,然后才听到了产妇的叫声,当她将金条揣在怀里的时候跑到产房的时候,婴儿已经掉在了床上,头部已经折断,这个挣扎已久才出生的小生命就在见到世界的那一刻夭折,而原因就是接生婆不在岗位!

产妇很明显看到了孩子的惨状,当即张嘴嚎啕大哭大骂吴老太,而就在下一秒,吴老太捧起了床上的被子狠狠地捂在了产妇的脸上,产妇的双腿不停地蹬了一会儿,便不再动弹!

吴老太解开棉被,产妇的已经断气多时,而那个可怜的产妇,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空气中传来啪的一声,手中的画笔断裂成两段……

后来的事情我也清楚明白,吴老太定是将母亲的死归咎于难产,乡下人什么都不懂,这种事也不会报警,而母亲的死因就成了沉入荷塘的一块无名的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被水流冲上岸边,或许,是永远都不可能!

终于明白了吴老太为什么会身染恶疾不得好死,死后尸变还要被自己的女儿鞭打,原来这些人、这些事、这些灵异的现象,竟然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与我相关,我开始正视从鬼寺之后身边遇到的那些奇怪的现象,现在看来,似乎都有着某种因果关系!

看到我神情之间的变化,永小花停下了继续的话题,“小瑜,哦不,现在应该叫三姐了,你在想什么呢?”

我轻轻叹了口气,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的亲生母亲已经不在了,凶手吴老太也得到了相应的惩罚,至于她的女儿林默然,这件事情虽然跟她没什么关系,但是知道真相后,对她似乎带着些不可抑制的仇恨心理,但是永小花不知情,在世人的眼中,我可怜的亲生母亲是死于难产,但是真相已经随着吴老太的长眠而长埋与黄土,对对错错都已经过往云烟,自己的心中已经难以释怀,更何况是永小花呢?

“没什么,我刚才有点不舒服。”我决定将这件事暂时隐瞒,不希望在他们多灾多难的生命中再添加一颗仇恨的种子。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她顿了顿,欲开口说着什么,“关于你的新闻我们都知道,那天在晚会上的视频我看了之后觉得应该不是出自你内心,你的眼神就像中邪了一样,真有什么不对劲的,一定要找人看看。”

“我知道的,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事,今天来找你第一就是跟你相认,并且请你通知家人,第二就是希望你寻找其他失散的姐妹。”

“要我去寻找?”

“是啊,目前我有些事抽不开身,但是心中又放不下,所以只能拜托你了,目前有哪些流落在外的?”

“大姐嫁在苗鸟村,二姐嫁到了市里,三姐你也找到了,我是老四,现在就差老五老六在外了,老七她……上小学的时候生病死掉了,还有一个小弟在出生的时候就夭折了,而妈妈她……她也难产跟着去了……”永小花说着说着就开始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