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年觉得自己蠢得厉害,她现在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知道,只抱着眼前的男人,哭了一个痛快。

他的手指温柔地在她颈子里滑动着,擦去那些眼泪,用湿巾再擦过她的眼睛。

“我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都不告诉我,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保护这样的我干什么?我那么蠢,又那么弱,我保护不了自己也救不了你们,你们都为什么还要救我?”

她哭得更厉害了,反复地自责。

他面色微微苍白。

抚着她头发的手,有些颤。

他一直不愿意把这些事告诉她的原因,宁愿她一辈子都不知道的原因……因为,年年,我不想让你成为,第二个我,那真的,太苦了。

因为那年,八岁的小小的慕修辞,也曾这样因为自责,而崩溃痛哭过。

第421章 短信互动(甜蜜)

小小的慕修辞曾以为,仅凭一己之力替母亲报仇,绝不可能。

连董瑞成对尹思俞的死都只是存有猜测,小小的慕修辞却拼命想去查证,有一次终于给他查证到了,他偷偷躲在书房门口,听到了慕连笙跟裴曼之的通话。

慕连笙不耐地说:“她刚死,尹家的根基也才刚落入我手中,此刻接你回来,不是暴露我的目的么?虽是商人,但舆论也相当重要,你何必在此刻跟我闹?”

免提开着,裴曼之强忍着哽咽说:“我为你背负杀人犯的罪名,背井离乡在别国流浪,你却为了舆论不肯接我回去?那要我等多久?起码,让我的两个儿子先回去!”

等到慕明谦和慕锦然回到慕家,小小的慕修辞被告知,这是他两个流落在外的哥哥,一瞬间小小的孩子什么都知道了。

那是最黑暗的一段日月。

自责、愧疚、痛苦……快折磨疯了他。

恐惧、仇恨、怨念……快要将他压垮。

最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为了报仇而磨练自己的能力,不是夹缝中求生存的艰难过程,最痛苦的其实是隐忍。

那个小小的懂事的男孩,乖巧地唤自己仇人的孩子为“哥哥”,唤手刃发妻的男人做“父亲”,十几年如一日地活在欺压打击之下,顽强不倒,受辱,受折磨,受煎熬……一直不屈服到现在。

所以,慕修辞察觉到林苡薇的身份有异,深入调查的时候,真相愈浮出水面,他愈觉得恐惧。

台湾林家的黑暗势力不比慕家轻多少,他从小在豪门中对尔虞我诈习惯了,可年年那么单纯,她有最最清亮的眼神和美好的心灵,他不愿再让她变成曾经为了报仇而隐忍的那个自己,那种煎熬的岁月太痛苦,太难受了。

所以,他宁愿再将自己承担的分量增加一倍多重,也要隐瞒着她,把她纳入羽翼中,不舍她受半分伤。

——要她生下孩子,因为离婚后他对她的保护就有限,但如果有那个孩子,至少董瑞成所代表的尹家,会看在孩子面上保护她;

——囚禁她在麓园,因为那是最安全地方,等实在害怕她崩溃放她走之后,她果然受袭一次比一次严重,一次比一次惊悚;

慕修辞也知道,瞒着所有事的那个人会累。

但当时。

离婚已经是万分痛苦,年年如果知道这些,又力量弱小不堪,知道自己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会不知会崩溃成什么样子。

一场离婚摧毁了她所有的信仰,再知道那些,对她没有办法好处。

但现在,好了。

她现在……不爱他了,就不会因他的举动感到痛苦,也或许,就会比较好接受一些。

这些事年年一下子不会想通。

在回去找祁焰的路上,顾时年脑海中慢慢慢慢浮现起当年的那些事来了,当年慕修辞的样子一直在她眼前晃,她的眼睛热热的一直涌出眼泪,她好像慢慢明白了过来,知道当时慕修辞的转变都是因为什么了。

他都是怎么想的,她也慢慢知道了。

被囚禁在麓园的每一天,怀孕的顾时年只能每天做瑜伽看视频,慕修辞一回家,不管她是什么态度,他上前只先温柔地关心她和孩子的身体,亲手做饭,跟她一起看孕期书籍,夜里守护在她身边帮她翻身,逗她开心。

他每一天都很痛苦很疲惫,却日复一日坚持着这些事,顶着巨大的压力,已经不堪重负,有时,她爆发出来的时候他会很痛苦很难受,也跟着爆发,紧接着,就道歉求饶,重新恢复温柔。

那段日子,像地狱吧。

是的。地狱。

……

祁焰从商会出来,一袭黑色西装。

刚走出来,就有人上前给他披上黑色的立领大衣。

他一双犀利的冷眸扫向前面,看到一抹娇小的身影坐在椅子上,眼睛有些红肿,外面天色暗下来了。

“这么乖,叫你在外等,就一直等到现在了?”

他不知怎的,有些心痒,俯身下去,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弄着她的脸。

长如蝉翼的睫毛颤了颤,略尴尬,她往后一靠,就看到了祁焰。

四目相对,美眸瞬间转开,顾时年起身。

“开会完了?走吧?”

“嗯。”他狐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沉闷地答应了一声,单手裹住她往外走去。

看着开门的时候都搂着自己腰的祁焰,顾时年咬唇,仰头说:“我那块翡翠镯子,你带回中国来了吗?”

“问这个做什么?”他抬了一下眼,冷淡问道。

“国内盛产翡翠啊,就问问,是什么价值的。”

“无价。”

顾时年小手攀着座椅,惊悚了一下:“超级贵的意思吗?”

“……是不会拿出来给人评估,永远不会拿来做交易用的意思。”

“哦,那好可惜啊,值钱的东西不拿钱来衡量,那有什么意义啊?我以后,当传家宝用吗?”

祁焰看了她一会,突然上前,伸手把她揽过来,温柔道:“行的,以后当传家宝也可以……”

干嘛呀?

顾时年惊悚了一下。

“你干嘛?我们只不过对外宣称是未婚夫妻,你私底下还要玩啊?不要吧,好害怕。”

她有点儿尴尬地往后缩。

祁焰的眉心,微微皱起,手臂却并没有松散一丝力道,沉声说:“害怕什么呢?”

顾时年坐稳,撩了一下刘海,说:“刚去爱尔兰的时候你很可怕呀,什么都是交易,我不喝药你都能把我丢海里泡着,放血喂鲨鱼,你就是权势和金钱的象征,当然要好好敬畏呀。”

他笑了。

好像听了好笑的笑话似的。

那一抹笑也很是魅惑动人,但跟慕修辞的那种不一样,祁焰身上冷冽的气息更重些,令人感觉不到暖意。

顾时年尴尬地低下头。

“那个时候你太不乖了,什么话都不听,对付你要有些特殊手段。”

他冷声说。

“现在你回国了,很多事需要我们共同去做,以后,不要把我当那个掌握你命运的老板了。”

“你肯放我了呀?那我给你多少钱才能赎身?这两年养我超级费钱的吧。”

“……还行。”

他眼神温柔下来,抚了抚她的头顶,“不用钱。也不用还我了。”

什么意思?

养童养媳才不用还钱呢。

别的还是要算清楚的好。

“其实上次我跟慕修辞见面的时候,他同意把女儿给我了,祁焰,你要我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我尽快做,昨晚我想带着宝宝去独立生活了,你看啊,我不习惯国外的生活,还是中国好,但我带着宝宝就不能跟你东奔西跑,我快点干完活,赎了身,你给我自由好不好?”

好狡猾的小鱼儿。

还没给她跑上两圈,就想从他的网里钻出去了。

祁焰闭眸,一袭黑色的衣服靠在座椅上,休憩养神。

顾时年等不到他的回答,低落地吐出一口气。

她坐下来给慕修辞发消息。

“老板装傻。套不出有用信息。”

过了一会手机轻微震动。

——“别从他那里试探什么,你的智商不够给他玩。”

什么啊?

“那你教我吧。”

慕修辞在这边,反复看了那几个字好几遍,敲出一行“下次见面教你,好吗”,又无语地删去,反复压了压心头的悸动。

“好。”

顾时年又玩了一阵,道:“想看宝宝照片。”

“给你看小时候的好不好?”

“有小时候的?”她瞪圆了眼睛,噼里啪啦打字,“要,视频有吗?”

“有。”

一连串的照片发过来,从还没睁开眼睛,到睁开一只,长出头发,第一次洗澡,吃奶,一周岁拍艺术照,艺术照花絮,一个小小软软的身影,穿着纸尿裤在天鹅绒的毯子上翻滚。

顾时年心里一片柔软。

“我想抱她一起睡。”

“夜里醒了会哭的,哭到你想死,这样也要?”

“……”

“要吧,说哺育婴幼儿的母亲都会很崩溃,我都没有经历一天,好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