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逃着逃着,背在巫辞身上的罪名越来越大,最后甚至背上了反人类罪,成为全球唾骂的头号恐怖/分子。

普法节目,说着普法,却是为了娱乐。

讽刺,荒诞,可笑至极。

而作为节目主角的巫辞,直到快要死之前才知道自己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包括自己的一生都只是全世界观众的笑料。

巫辞不认为自己犯了什么法,假如他真的犯法了,那么,用他娱乐的人就没有犯法吗?只因为是全球的人民,所以就可以因为法不责众心安理得地把他当做小丑?

因为他是个小人物,没权没势没背景,连个愿意为他发声的朋友都没有,所以他的生命根本就不重要,没任何人尊重他。

被迫用尽所有力气为大家提供娱乐,反而被称为是他这罪犯的荣幸。

因为颠沛流离的逃亡和曾经在监狱遭受的迫害,巫辞在逃出监狱后就病得一天比一天严重。

他本以为自己会病死,却遇到一个热血上头的愚蠢年轻人,看娱乐节目看多了就真认为他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想着要当英雄,兴奋地给了他一刀,甚至不忘记在捅刀后对着他拍个视频给朋友炫耀。

死亡是人到末路最后的权利,保持体面的死亡能够让人重拾尊严。

虽然过程有些超乎预期,但至少结果都是死。

到了这样的地步,巫辞才选了个看上去好一点的死法,被离岸流卷进深海,一醒来就是现在这样了。

这种情况,他肯定不能说自己是从20年前穿越过来的这种会被当做精神病或者抓起来切片的言论,也不能暴露自己这具身体暂时不明的身份,所以,这代表,巫辞得依靠这些已知信息通过对面两位警官的审问,把自己从局子里搞出去。

现在的世界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对这些很感兴趣。

20年后的新世界,不再被当做小丑的新人生。

这是一场恩赐。

巫辞自认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在脸以外没有任何闪光点、无可救药的小人物,哪怕上辈子逃亡那么久也是被推促着,除了人的劣根性没学到什么东西。

他对这20年后的时代一无所知,不知是否有什么新奇探案系统监视他,也不知坐在对面经验丰富的警察是否已经查清了他这具身体的所有一切,正不留痕迹地观察他的微表情。

巫辞只能做到努力不露出任何有可能会被人发现的破绽。

这具身体,这个身份,代表重来一次的机会,现在机会到他手上,他绝不会放手。

这是一场恩赐,他需要通过这些必要的困难,得到这场恩赐。

幸而现在情况不算太糟,执法队抓他的时候那么严肃,到了这里以后却只是普通的审讯室,对面也是不同于刚才执法队的普通规格警察,没有对他动用任何私刑,甚至都没有搜过身,只是拿走了他手上的铅笔。

这代表,原身之前的犯罪暂时没有被发现,又或者,原身身上才有杀人犯的“特质”,他顶替了原身以后,之前那位对讲机里的长官没有发现类似于原身的“特质”,认为是抓错人了,现在只是把他放到审讯室里诈一下,查清嫌疑。

上辈子逃亡的时候,巫辞看过关于表演的书籍,书上说,人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慌张反而会被怀疑。

并且,处于被怀疑状态,又不清楚对方是否有底线的时候不能太软弱可欺没底气,表现出一副没有背景的样子…否则,有可能会被对方因为嫌麻烦直接当成真正罪犯的替罪羊作为交差的工具。

想要在不被当替罪羊的情况下不被怀疑有问题,反而是身上的特殊点越多越好,主动发问,掌握节奏,将对方的思维转移到你希望转移的方面。

巫辞知道该做什么。

现在,他需要保持体面,保持镇定,将这当作一场对赌游戏,像一位老练的赌徒一样放轻松,让自己扮演那些胸有成竹的主角。

首先是姿态,放松的姿态能够伪装出他的底气,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小动作与仪态则能透露出涵养,让人不能将他一眼看透。

随后,是表情,巫辞不能在短时间内利用一个名字的线索分析出原身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就要在表情中做减法,尽量降低性格的差异性、增加泛用性,不让差别太大引起人的注意。

“保持镇定”、“保持平静”、“保持从容”、偶尔露出“浅笑”。

在任何情形下都让人可以误认为是出于“礼貌”、“漠然”、“阴郁”、“玩味”又或者是“腼腆”等任意符合原身性格的“浅笑”。

再然后就是眼神、神态,眼睛是心灵窗户。

巫辞反复默念,一定要注意眼神。

在没有分析出原身性格的情况下,尽量弱化眼神的情感。

也许应该类似于…那种漫画男主的死鱼眼?

“请问…信息登记好了吗?”巫辞在审讯灯惨白刺目的强光下偏头眯了眯眼睛。

过长的头发挡住他的上半张脸给了他机会。

在这短暂的时间,他一点点的调整着脸上的表情…从最开始的,只是略有些故作镇定的僵硬严肃,调整到后来,脸部强行控制肌肉不再那么紧绷、从容随性、轻松写意…嘴角亦开始渐渐上扬。

审讯室似乎逐渐变成了他的主场。

巫辞将两只带着手铐的手十指交叉,手肘搁在桌面上,语调平缓而疑惑地自然引导对面的警官说出有关于自己的线索,“抱歉打断两位,只是,从刚才我就想问了,警官,我到底犯了什么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