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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将军这话,是在指责我们禁军么?”周裕沉着脸,不见表情变化。
“本将可没这么说。”荆不凡单手按住刀柄,并不跳周裕的圈套:“禁军管辖区域是皇宫,我们大将军又不是在宫墙内失踪的,自然和禁军无关。”
“哦?那按照荆将军所言,老将军但凡在宫内出了事,都是禁军的过错了?”周裕反问道。
“自然。”荆不凡冷眼回道。
周裕勾了下嘴角,笑的阴冷:“那若是陛下……”
“周将军。”吃了半天瓜的谢方寒开了口:“慎言啊。”
周裕的话被打断也不恼,视线重新落在谢方寒的身上。
谢方寒站到两人的中间,刻意阻隔了他们的视线,看着周裕有意放大声音:“周将军这话,难道是在暗指陛下要对大将军做什么么?”
“本将可没……”
谢方寒声音更大。直接压下了周裕的话:“揣摩圣心,编排圣意可是大罪啊!”
周裕黑着脸看着谢方寒,眸光不停的闪过寒光。
谢方寒权当看不见,微微侧了身,露出身后的荆不凡。
周裕视线挪开一瞬,然后又重新回到谢方寒的身上。
“听闻谢公子文武双全,若是有机会,倒是希望能和公子切磋一二。”
谢方寒笑的友善:“能被禁军副统领指导武艺,也是我的荣幸。”
周裕没有在开口,轻飘飘的看了眼被围住的将军府后,转身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谢方寒不着痕迹的呼了一口气,而后才重新看向这位荆将军。
年龄看着不大,约莫也就是刚过而立,眼神犀利,动作利索,前门大开,但是下盘又稳重,一看就是个当兵的。
“有劳荆将军了。”谢方寒再次道谢。
不管怎么样也算是自己人,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废的。
“小公子不必如此,这是末将的职责所在。”荆不凡置地铿锵,身子站的笔挺。
门口终归不是说话的地方,谢方寒对着荆不凡点了点头便和胡伯先进了将军府。
“这个荆不凡可靠么。”刚过了影壁,她便小声的对着胡伯问道。
“可靠。”
回答她的并不是胡伯。
谢方寒看着院子里正在给马梳毛的老将军,整个人傻了。
虽然知道卫百里这是在自导自演,但是至少也会在外面藏到这出戏落幕吧,结果没成想他“胆子”这么大,竟然就这么回了将军府。
这要是被人看到了……
嗯,怪不得要把将军府围的这么严实。
“外公你没事吧?”谢方寒打量了一圈老爷子,外表看着没什么大问题。
但是老年人的身体一向不讲道理,她怕这么一顿的折腾会伤了他的内里。
“我?我没事啊。”卫百里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给马刷毛。
看起来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
她还是有些担心,琢磨着抽时间找个大夫给他把把脉。
谢方寒这边正琢磨怎么“安排”老将军,卫百里又开了口:“把今□□上发生的事给我说说。”
她回神,点了点头,把刚刚朝上发生的一五一十的转述给老将军。
至于晏瑜棠,她又没上朝,谢方寒十分自觉地省去了后一段。
“小公子,您这衣服……”一旁的胡伯突然开口。
谢方寒心里一跳,暗道不好。
进宫之前她为了视觉感官上更有冲击力,生生的把她的白衣染成了半件血衣,结果进了趟宫出来,血衣没了,还换了一件白衣。
卫百里瞥了她一眼,眼里全是了然。
得,姜还是老的辣。
谢方寒放弃找理由,老老实实的把偏殿的事也说了。
“你有什么看法。”卫百里并未多言,只是这么问道。
“大皇子这个心性实在是差了点,格局也太小。”她说着脑海里又闪过晏皇做决定前的那个表情。
他最后看大皇子的那一眼里,写满了失望。
虽然历史上不少皇帝都担心过自己的皇子“功高盖主”,但同样的也不乏有皇子们过于平庸,无法扶持的。
前者担心自己在位期间名望有损,沦为天下人的谈资。
后者是忧虑连个守成之君都没有,最后断送祖宗基业。
某些意义上来说,后者可能更惨一点。
晏皇现在就处于后者这个状态。
大皇子占了嫡长,但是就是不是一个做皇帝的料,好不容易自己有点想法了,又顾首不顾尾,一点做事的样子都没有。
从军权下手,大局上看是没什么问题,可这大皇子偏偏挑了镇北军,这可是国之砥柱,他就不考虑大越那边么!
谢方寒砸着嘴摇了摇头,这大皇子完全就是在“坑爹”。
“想什么呢?”卫百里出声。
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在想大皇子这算不算坑爹。”
卫百里刷马的手顿了下,语气依旧不变:“哦?怎么说?”
她看着老爷子蹙了下眉,心道这老爷子是故意考验她。
“大皇子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陛下下狠心折了这支箭,怕也是来不及了。”她说着还朝着老爷子噘了下嘴。
老爷子也不瞒她:“成棋已经将帝都人马安排好。”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这事也算有她一笔。
她这登闻鼓一敲,霎时间帝都百姓就都知道了老将军出了事,结果未出,民情先沸腾了。
大皇子势必要折了,就算他现在想退,只要老爷子被“发现”在他的地盘,他也是百口莫辩。
晏皇折了这个大儿子,还要想办法安抚镇北军。
大皇子再蠢他也代表了皇家,只要加以润色,这件事就会变成皇室私下对将军府出手。
镇北军是老将军带出来的,这消息要是坐实,镇北军可能就得上帝都找皇帝“讨要”个说法了。
若是以前她可能确实想不了那么远,也是多亏这段时间天天看暗卫张罗回来的消息。
“有点进步。”老爷子听完她的分析,满意的点了点头。
谢方寒心里却是有些别扭:“一定要这样么?”
卫百里闻言,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你可还记得之前你同我说的话?你说这大晏皇室已经烂到了根里,你说我是大晏的镇国将军,百姓将有难,你是打算反悔让我袖手旁观?”
谢方寒被问的哑口无言。
是不是人站到了一定的高度,都会轻视生命。
她记得之前她有和晏瑜棠说过这个问题,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万人之命重,一人之命轻。”
她当时对这个答案有些不满。
“若是万人都是罪人,一人是个善人,还是一样的轻重么?”她这么问晏瑜棠。
晏瑜棠当时只是回了她一句:“哪有轻重,不过随心。”
晏瑜棠比她透彻。
谢方寒撇了撇嘴,突然想到自己还在老爷子面前,连忙抬头,老爷子已经给马刷完毛了。
“想通了?”老爷子不咸不淡的道,丝毫没有刚刚吹胡子瞪眼的架势。
她答非所问,语气满是感慨:“我娘这牌子是真不好拿啊。”
“哈哈哈!”卫百里笑的开怀。
“呦,什么事啊,老爷子笑的这么开心。”
谢方寒诧异的向后面望去,万万没想到谢明远会突然登门。
“你怎么来了?”她下意识的问出口,问完又觉得好像有点没礼貌,但是当着卫百里的面又叫不出那个字。
好在是谢明远并不介意,绕着她转了两圈,看着她眼睛直冒光:“这衣服不错啊,这用料,贡品吧。”
卫百里招来亲兵,让他将马迁走,自己则面色不善的看着谢明远,语气瞬间冷了好几个档:“哼,你来干什么?”
“换个地方说话?”谢明远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
卫百里目露精光,没有再刁难他,而是转身向书房走去。
谢方寒走在最后,对着暗处的暗卫打了一个手势。
上次送她过来他都不曾进门,这个节骨眼进来,肯定是有大事。
书房的门一关,刚刚还面若桃花的谢明远瞬间就变了脸,神情冷冽,语气严肃的对两人道:“许家打算谋反。”
……
谢明远将查到的消息告知书房里的另外两个人。
书房里陷入沉默,卫百里敲着扶手,一下一下的像是砸在他们的心上。
谢明远来回看着一老一少的反应,最后把视线落在谢方寒身上。
卫百里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也把目光放在谢方寒身上。
谢方寒被两道目光注视着,抽了一下嘴角道:“没想到最后是一台双簧。”
“你有什么想法。”卫百里语气听不出情绪。
她苦笑:“这可真是难题啊,一个京郊大营刚想好怎么应对,现在又要应对禁军。”
“反过来说,这也是一个好机会,能一下折下去两个皇子,这比买卖可不亏。”谢明远“口出狂言”。
“你怎么不说鼓动一下二皇子,这样一下折三个,这不更划算?”她没好气的道。
屋子里再度安静下来。
她抬头看向她爹和她外公,见两人神色严肃,似乎是真的在考虑可能性,当即开口道:“你们俩不会真想这么干吧?”
一台戏折下去三个皇子?
“也不是不行。”卫百里开了口。
谢明远:“京郊大营加上禁军再加上二皇子手里的私兵,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卫百里:“京郊大营不必管,驻扎的镇北军会把他们拦下。”
谢明远:“就算这样,禁军加上二皇子的人,人数也是十分有优势的。”
卫百里:“他们的目标一致,势必有所冲突。”
谢明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卫百里点了点头。
谢方寒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终于寻了一个机会开了口:“折中一下不行么。”
“嗯?”
“怎么折中?”
两人同时问道。
“皇上已经知道这台子是我们搭的了,大皇子那边是他先伸手,活该被斩了爪子,许家谋反那也是他们早有二心,可若再加一个二皇子……”
“这一出戏折了皇帝三个儿子,虽然他们都不是什么好货,但是这最后一笔账还是会算在将军府的头上,许家倒台,周家示弱,朝中空出来的位置晏皇便有机会随意扶持新的势力,等到时机一成熟,必然会对我们下手。”
谢方寒小心翼翼的看了两人一眼,见他们没有出声,大着胆子继续道:“我是觉得,如果我们不是想谋朝篡位,动作还是不要这么大比较好,毕竟圣心难测。”
良久,卫百里才出了声:“你也知道圣心难测。”
谢明远接着他的话继续道:“不管是折了一个还是折了两个,只要是帝王猜忌,终归都要是对我们下手的。”
谢方寒没有反驳,她自然是知道理由还是有些牵强,但是她也不好告诉他们大晏气数将尽,晏皇没那个机会杀鸡儆猴了。
她说这么多,主要还是担心晏瑜棠。
晏瑜棠那么聪明,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自然分辨得清,折了三个皇子,皇后娘家又元气大伤,三公主处境也会开始难过,剩下的,也就是晏瑜棠和六皇子了,原著里六皇子也和她这个身份差不多是个路人甲,没什么大戏份,只是空有晏皇宠爱。
她心悦晏瑜棠这件事朝中大臣们也是尽数知晓的,这件事结束,只要她还站在晏瑜棠这边,大晏可以说就已经在晏瑜棠手里了。
而这出“折三王”的戏,也会被有心人传播成是晏瑜棠谋划的。
她要不要这天下尚不知道。
今天他们爷孙三人要是拍了板,几乎就是等于把她摁在了龙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