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我们要换座位。我就不让你们选了,我自已排好了。」

今天早自习时,班导师没顾虑着同学们的意愿,擅自改位置。这举动当然引起同学的一片哀鸿。

不知道是天註定还是天生带衰,范夏轩隔壁的新同学正是纪冉。教室的桌子是合在一起的,也因此必须跟同桌的距离很近。

此时正坐在自己身边的纪冉正在打瞌睡。原本以为他会干扰到自己上课,但纪冉却出奇地安静。连搬来时都静静的。

莫名被安排到最后排的位置,本来身高就不高的范夏轩只能当着脖子不长的长颈鹿,四处伸头。最后果断放弃。前面的同学太高了,不管是坐直还是打斜的都看不到黑板正中央。

或许是过度的移动脑袋,一阵疼痛感传来,这时才想到下课时只记得搬家,忘了吃药。

由于座位在靠墙的地方,桌子边的掛鉤自己根本勾不到。书包只能掛在椅子后。此时脑袋瓜疼,范夏轩抚着额头一边侧着身躯伸手捞书包了的药袋。

记得最后吃的时候是随手扔在书包,但现在却什么都摸不到。过度的胀痛让自己暂时失去思考能力,范夏轩暴躁的拉了拉书包,他查觉到自己好像撞到什么去,不过却一点都不想在意。

「搞什么啦!」一旁的纪冉原本安静的趴在桌面,忽然一个起身。

范夏轩只觉得本来相当明亮的教室怎么瞬间暗下许多。随后一道重击挥在自己本来就头痛欲裂的脑袋上。

耳边嗡嗡响,过大的衝击力让自己的头又再度撞到旁边的墙壁。两度的撞击让本来就疼得要命的脑袋更是快爆裂开似的胀痛。

一旁的纪冉似乎在说着什么,但范夏轩却是什么都听不到了。自己是失聪了吗?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他想赶紧从书包拿到药来舒缓疼痛,而整隻手却是抖个不停,连打开拉鍊都有困难。

「药......药......」自己必须赶快吃药,范夏轩脑袋只剩这个想法,其他纪冉什么的他一点都不想关心。脑袋里像是有一个鼓不停敲打,速度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大。

药呢!药呢!药呢!

「喂!你振作一点!」

不知道是谁好心地把药塞在自己手里,连水都帮自己开好了。范夏轩不管手里的药有五六颗,手心直接往嘴上拍下去,把全部的药都吞了。

像过了几世纪,头痛的情形舒缓许多。视线也渐渐可以聚焦。手也不再颤抖。范夏轩恢復了平静。这时才发现自己周遭相当凌乱。一旁的纪冉也默默地看着自己。

一想到刚才的糗状,恨不得把自己挖个洞埋进去。

惨了,刚才不知道是不是打到纪冉还是怎么了,纪冉不停地盯着自己。纪冉很高,就一个高一的男生来说算高。他的身高已经挡住自己被光线罩住的机会了。

「你......好多了吗?」一旁传来纪冉刻意压低的嗓音。

他在担心自己吗?范夏轩偷偷移动目光,发觉纪冉那如同杏仁般硕大的眼眸正看着自己。眼里竟是透出一丝丝担心跟......愧疚。

「我......」自己居然说不出话来。原来纪冉除了只会对自己恶狠狠地瞪着之外,还有其他表情。

纪冉没多说什么,转头看着台上老师。但范夏轩知道,他根本不会去听课。该不会在等自己回答吧?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这人......也不是这么会勉强人。」纪冉平时大嚷的嗓子如今却低声细语。真是让自己大开眼界。

「轻微脑震盪,要持续吃药跟休息。」范夏轩唯唯诺诺的看着刚刚被自己弄乱的课本,视线聚焦在皱巴巴的页面。说完,自己都觉得是在跟蚂蚁对话吗?纪冉听得见吗?

「哦......」似乎听见了。

从那之后,纪冉似乎不想既上次那样看见自己像嗑药一样发神经,他很少再对自己拳打脚踢。可能在粗暴的个性上还存活着一丝丝善良。

原本以为自己会安然的活到毕业,至少在纪冉身边是这么想的。

一个礼拜后,自己莫名被纪冉身边那群小跟班再度”约谈”到旧校舍前。

「真是......老大最近是活得太安逸吗?不来点刺激的东西来增加乐趣。」

眾人将自己团团包围,幸好自己的手机没带出来,否则赖海英是不会再相信自己手机从楼梯摔下去的。

范夏轩一点儿反抗的话都懒得吐露,他对这种突发性的情况已经习惯了。说得再多也没用,拳头照打不误。

「这傻逼一点反抗都没有。」

「管他,哑巴才好!哈哈哈!」

啊......天空依旧那么蔚蓝;云朵照样在天空漫游;鸟儿拍翅停留在枝头上;风仍然强势的灌进衣裳吹过肌肤;稍早被雨滋润过的泥土成了柔软的床铺;如猛烈的雨势般往自己身上砸下的拳头以及无数的鞋子。

范夏轩护住头部,但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懂。瘦得几乎剩下骨头的手臂怎样也挡不住孔武有力的拳头。护住这个动作很快就失去效用。

意外的,头不怎么疼倒是被纪冉踢到的膝盖隐隐作痛。最后他们哫下几次口水后便哄然散去。留下躺在地面动弹不得的自己。

很庆幸纪冉没参与这次的活动,在范夏轩心里纪冉似乎已经脱离揍他的一群人了,成为一个独立个体。

范夏轩试图移动双脚,惊觉双腿不停颤抖。他试图移动身体其他部位,却只是徒劳而功,浑身抖着。而原本不怎么疼的脑袋剎那间像被铁鎚重击的力道般袭来,发生的瞬间眼前忽然一片模糊。

范夏轩这时才真正的害怕起来。他快看不见了!原本和睦的天空却一片模糊,视线无法聚焦。他慌乱的动了动双手胡乱的朝空气乱扑,在自己眼里原本纤细的双手却糊在一起,连骨节分明的手指也是。

范夏轩慌了,以前从没被打成这样。谁又会来救他?

脑袋浮现一抹身影,纪冉。

高大的身躯,光是站在他身边就发觉自己的渺小、发觉自己多么微不足道,凭什么还要人家来救他?但,范夏轩在脑海里翻遍所有他认识的人,就只有纪冉是他第一个想到的。

他几乎对纪冉又爱又恨。

不知道过了多久,附近一点能让他辨别时间的事物都没有。范夏轩一直闭着眼睛,他害怕自己真的失明而逃避事实。

「纪冉......」可悲的事实,范夏轩能想到的人只有他。那个曾把他打到膝盖挫伤以及脑震盪的那个纪冉。只因为纪冉曾帮过自己两次。曾经想过如果没有纪冉,自己就不会变成这样。过往的那种愤恨却因为他帮了自己两次而烟消云散。此时还盼望他来拯救自己。

答答答!

只剩下听力还没受损,范夏轩的听力变得相当犀利。他听见有人跑来。

这个跑步声他没听过,不晓得是谁。反正是来救他的也无所谓。

最后那人停在自己身后,还能听出他不停喘息。可见跑了一段距离。

「你他妈的为什么又躺在这里?」听见熟悉的嗓音,自己不自觉得抖了一下。

是纪冉......

「你还醒着吗?」他感觉到纪冉热呼呼的手掌触碰在自己被汗水佔据的脸颊,范夏轩总觉得他可以记住现在的温度。

「我......」纪冉特地来找自己了,不睁开眼也是不行的。

范夏轩鼓起勇气睁开双眸。

又是那杏仁般的双眸,浅褐色的瞳孔像面镜子,映照着自己狼狈的神情。纪冉粗黑的眉毛用力的拧着,眉宇间的纹路很深。淌流在鼻尖的汗水被纪冉无情抹去,红嫩的双唇还微啟着,不停喘气。纪冉长得很帅。不过眼前依旧是模糊一片。

「你......你哭什么!」纪冉讶异地看着自己。

范夏轩伸手摸了摸眼睛,才发现原来自己哭了。

「我......以为我再也看不见了。」或许是看见纪冉,心里一块石头也放了下来,瞬间舒畅很多。泪水有些不受控制的掉落,跟脸颊上的汗水混在一起。

纪冉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眉间的皱褶一直都在,甚至更加用力了。

「我背你回去吧!」不等自己回应,纪冉又像上次那样拖着自己沉重的身躯背在肩上,不畏自己身上的污渍跟淤泥。

「谢谢......」下巴靠在纪冉宽阔的肩膀,范夏轩似乎遗忘了方才的恐惧,鼻尖窝在纪冉被发丝覆盖住的脖子,吸取纪冉身上独特的香味。那是一种不是刻意喷香水的香味,也不是洗衣精。而是纪冉身上自然有的体味。不同于别的男生,他那味道有点像是刚晒好的棉被。范夏轩下意识的往舒服的那头鑽呀鑽。

纪冉高挑的身躯跟宽阔的肩膀,都给人很舒适的感觉。范夏轩下意识的抓紧了纪冉的衣服,自私地认为这人是专属于自己的床铺。

他把自己背到了保健室,跟老师打过招呼后走到被帘子遮住的床舖上,坐下。范夏轩轻轻的移动手臂,试图把自己慢慢移动到床上。

正当他手臂施力准备用手爬到床头时,手臂一软整个人上半身趴在床上,脚好像还踢到什么软软的东西。

「操!踢屁啊!」范夏轩惊恐的看着猛然站起的纪冉。他不知到刚刚自己踢到哪了。不过纪冉摀着屁股,他也懂了。

「对不起!我......」他挺害怕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怕着纪冉会对自己爆打一顿,还是害怕着他对纪冉帮了自己三次的印象会烟飞云散。

纪冉宛如有双重人格,方才发现自己的眼神彷彿就是自己臆想出的幻觉,此刻冷着一张脸瞪着自己的才是真正的他。

他嘖了一声,拉过帘子走了出去。保健室老师让他登记下资料,随后纪冉就没再过来看他,转头就走。

范夏轩侧过身子,努力的爬到床头上躺了下来。他头现在有点痛,膝盖上也隐隐发热。他扯过被褥平平的盖在身上。

身体完全放松后,这才发觉有好几处的地方不断跳动发热着,甚至刺激神经传来阵痛。

「同学,还好吧?我等下过去看看你。」保健室老师的身影隔着帘子,在那头晃了晃。

「我没关係,睡一觉就好了。」范夏轩音一落,也没仔细听老师的回答。闭上眼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睡着了。

他没有作梦,在偶尔传来吵闹声的环境下,他的睡眠不深。进来几个受伤的学生他隐约能算出。中途有人停在自己身边,放了什么东西停留下就走了。

范夏轩没睁眼,大概是保健室老师。他没在意这件事,渐渐的关闭感知。直到完全清醒后,才发觉自己真睡着了。

他是被声音吵醒的,帘子外有个学生不停叨叨絮絮着,声音颇大。

范夏轩揉着眼,馀光瞄见一旁的桌上似乎摆着什么,转头一看他不自觉愣在原地。

那是他脑震盪的药还有水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