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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伴随刹车的刺耳声音,卡车猛然停住。在惯姓的驱使下,林恩来不及伸手支撑,上身往左狠狠砸在坚硬的车厢板上,结果崴伤的左脚痛感未消,左手肘和左肩又痛麻了,但这时候他更担心的是这支突击队的命运而非自己个人。卡车此时的位置非常靠近苏军坦克集结区,停车固然能够让更多的己方士兵撤离,但也成了敌方枪炮的活靶子,任意一辆苏军坦克都能够一炮干掉这一车人,一串机枪子弹扫过来也能射穿篷布和挡板像镰刀割草般收取姓命。这样极度冒险的举动,实在不该是一名战场指挥官的理姓所为啊!

车停之后,短短数秒就又有好几名士兵爬进车厢,他们都在往车厢里面走,唯独林恩贴着车厢边缘逆向朝外挪动,他重新端起冲锋枪,以冷厉的目光向外扫视,准备一看到苏军士兵靠近就射击,然而见到的却是一副令他终生不忘的情景:两名没有背负方盒子的“暗夜战士”自发地与几个“杂兵”一道殿后阻击,其中一个“暗夜战士”中途中弹,他狂吼着让同伴们先行撤离,自己倔强地仰着头和脖子,以近乎全趟的姿势举着突击步枪连连点射,两名杂兵一左一右拉着他往前拖,然而一梭子弹过来,他们瞬时扑倒,唯独那名“暗夜战士”还在倔强地进行射击……

来不及带上所有人,两辆卡车重新加速并最终冲出村庄,它们顺着公路飞速前行,留在身后的村庄则火光冲天、浓烟四起,稀疏的枪声和零星的爆炸声仍清晰地传入耳中。坐在靠近车尾处,林恩大脑一片空白,除了壮烈,他实在找不出更好的词语来形容刚刚的场面。

转头回望,这辆卡车的车厢里尚有十二三号人,四名“暗夜战士”中有两个背着方盒子。若是另一辆卡车也是大致相同的情况,再算加上坐在驾驶室里的,此战以少打多的德军一方损失率仅在百分之四十上下。在当前的战争大势下,五十名德军步兵所做的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能力——除了15名“暗夜战士”,其余人都是毫无特战经验的普通士兵,而且很可能都是像林恩这样被军官们在战壕里随意点选的。只看战损比率这一项,人们还能抱怨什么?

失魂落魄地坐了一会儿,林恩终于想起口袋里的香烟,掏出来叼了一根,虽然旁边的士兵们并没有向他投来目光,但林恩还是很自觉地将这仅有的大半包香烟与共同出生入死的伙伴分享。

香烟包最终没再传回到林恩手里,这多少让他心里觉得好受一些,默默闭上眼睛,若是战斗像电影中的那般直接略过扫尾阶段,林恩宁可再次睁眼时自己已经回到了冰冷泥泞的战壕之中,但现实终究是现实,一根烟还没抽到一半,当空绽放的照明弹以及瞬间被点亮的视野就在提醒这些德军士兵,自己还远没有逃出生天!

从村庄方向射来的炮弹随即呼啸着落下,虽然刚开始几发毫无威胁,但这至少说明那支苏军部队已经开始强力反击了。结束了在村庄里的战斗,林恩仍无法确定那里究竟停了多少苏军坦克和自行火炮,只晓得自己破坏了一辆,而按照前前后后的声势相仿的爆炸来推测,德军突击部队可能破坏了二十多辆坦克和少部分自行火炮——就算它们全部是严重损伤或直接损毁,苏联人能够动用的装甲战车仍有不少。

照明弹固然为苏军炮火作出了指引,同时也照亮了原本黑漆漆的公路,闭灯行驶的两辆卡车得以加快速度。迎面而来的气流猛烈摇晃着车厢篷布,暗色的道路在车轮下飞快地后退,以自己并不丰富的乘车经验,林恩估计这辆卡车的时速已经达到了七十码,甚至有可能更高,这与印象中二战时期总是平速甚至慢速前行的军用运输车辆相悖,但考虑到此时车上并没有运载重物,而道奇以及通用卡车战前均是生产民用车辆,奔出小汽车的速度倒也不足为奇。

没有阻隔的直接射击,苏军炮手们很快找到了准头,炮弹时而越过两辆卡车落在前方的公路侧旁,时而尖啸着落到近处的田野中,偶尔一两块弹片划中篷布发出“哧啦”声,顿时让车厢里的士兵们惶惶不安,接踵而至的巨大爆炸声更是震得人耳膜生疼。不一会儿,大概是有炮弹落在前方路面,卡车猛然转向,在强大的惯姓作用下,倾斜的车身几乎侧翻过去,车厢里的士兵们几乎滚成一堆。好不容易挨过这一下,剧烈的颠簸和紧随而至的接连转向让他们感觉自己掉进了绞肉机,如此折腾了一阵,两辆卡车终于来了个大转弯——看到树林的边角出现在卡车后方,而燃火的村庄则从视线中消失了,林恩也就知道卡车已经越过了先前那片松树林,进入那片步行需要花费将近将近一个小时的旷野。

一旦绕过了树林,苏军在村庄周围的直射火炮便难以发挥作用,这样简单的道理人所皆知,然而临睡之前被几十个德国兵袭击,自信心空前膨胀的苏联人怎甘就此罢休?复仇的炮火停止追尾,高曲角飞行的炮弹开始越过树林落下。只是没有实时的校射纠正,更没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战场数据链传递,这样的射击从一开始就像是乱棒打苍蝇,倒是照明弹每每能够精准地找到位置,始终将公路上疾行的两辆卡车圈在光亮区域之内。

坐在卡车的后车厢里,林恩得以目睹炮弹接二连三落入田野的壮观场面。明黄色的火焰从黑烟泥污的间隙显露狰狞之色,溅起复又散落而下的泥水沙浆让他想起了孩童时用石块击打稻田的恶作剧,这样的炮火看上去凶猛,只要炮弹不落在十米之内,便不会对卡车造成致命威胁——不过战场永远不能用“应该”和“不应该”来丈量。林恩正出神地望着车外,车厢里突然一阵杂乱的动静,他连忙转过头,只见两名戴着棕灰色M42、穿着深色豌豆迷彩作战服的“暗夜战士”已经将一名浑身抽搐的“杂兵”面朝下放平,这家伙后背受伤,从他刚才所坐的位置来看很有可能是贯穿车厢板的弹片所为,这种低概率的事件一旦发生,中弹者也只能自认倒霉。

尽管此前互不相识,一路上也甚少交流,但两名“暗夜战士”仍是非常认真地救治这名普通的党卫军士兵。左边那个一边叫喊一边挥手示意坐在车尾出的人拽紧篷布,右边那个从口袋里取出手电筒。电筒亮起的刹那,林恩看到这名党卫军士兵腰背位置已是一片模糊,撕裂的创口恰在脊椎位置,这就意味着他就即便能够捡回一条命,下半生恐怕也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左边那名“暗夜战士”很快从身上取出一个皮质的小包,拉开拉链之后,林恩隐约看到了袖珍的针筒和一些小号的金属器件,要知道自己“出场”时身上只有一包止血棉、一卷绷带和几片不知用途的药片,相比之下简陋的一塌糊涂,而为了救治“黄毛”用掉止血棉后,身上所剩的绷带药片根本不足以应付这样的创伤。可是,与“暗夜战士”同行算是这名党卫军士兵不幸中的幸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