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癞,住手,他还是个孩子。”

在见到刘二癞不顾身份的对着铁远死命的踢打之后,李安生爆发了。

仿佛穿越后的所有憋闷与窝囊,一股脑的都发泄到了刘二癞那张可恶的脸上,狠狠的几拳下去,老恶棍已经是满脸桃花开。

上中学时李安生没少打过架,乡下人的身份注定了他在城里上学的那三年,要为了证明自己乡下人并不低人一等而不能全副身心的投入到学习之中。

不过现在看来,那时人格的侮辱都比不上现在对刘二癞的这种痛恨,对自己的同胞居然能够下次毒手,更何况还是个半大孩子。

铁远的脸上满是血污,身上衣服碎裂成片,可想而知遭受的毒打之烈。

短暂的发泄之后,李安生只感觉脑后嗡的一声,眼前一片漆黑,紧接着,便是如雨般的拳头落在了他的身上。

“狗杂碎,居然敢打刘二爷,活得不耐烦了,打,狠狠打,往死里打。”

知觉麻木间,李安生只觉得自己的心是那么的痛,为什么周围无比的安静,而那些为虎作伥者的声音,却是那么的刺耳。

这个时代的国人,难道就是那么的冷漠,能够对同胞下死后,而另一些人却熟视无睹。

他只知道用身体死死的护住铁远,死死的将这个总是喊他哥的纯朴孩子压在了身下,拳头,没感觉了,真的没感觉了。

他的嘴角露出了轻蔑的微笑,旋即,便是忽然的黑暗。

也不知多久,他才从头痛欲裂中醒了过来,然后便是全身撕心裂肺的痛,仿佛每一根骨头每一根神经都遭受了重创,难以忍受的痛楚如同蚂蚁咬噬着自己的血肉一般。

“安生哥醒了,他醒了。哥,哥,你没事吧。”

丁小黑哭喊着,让李安生的注意力从与痛楚对抗略微的有所转移。

“醒了醒了,谢天谢地,真是作孽,这帮畜牲,竟然如此没有人性。”

丁大叔熟悉的嗓音想起,旁边隐约还有赵大与春桃等人的声音。

“你这娃,偏就你有血性你刚强,可你能耐个啥,要不是你安生哥,只怕这次躺在床上的就是你。”

铁匠的大嗓门响了起来,伴随着他在铁远脑袋上狠狠的一掌。

铁远能够站在这里,想必是没事的,李安生只觉得安心了许多,连忙转过头去艰难的劝道:“叔,别,铁远还小,再说了,刘二癞那样的谁忍的下去。”

铁匠在一旁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这次其实是李安生代替铁远受了过,要不然,铁远指定要吃大亏。

刘二癞现在仗着王飞雄带了人马到了矿上,立马就神气活现,飞扬跋扈起来,惹到了这个小人可不是小事,更何况之前就有宿怨。

铁远含着泪水,心中满是后悔,后悔自己没沉得住气,这个世界真的像叔父说的那样,有时候只能咬着牙忍着。

“哥,是我害了你,都是我的错。”

铁远跟丁小黑都挨在李安生身旁,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仿佛怕他飞走一样。

李安生又好气又好笑,强忍着痛说道:“没事,我可没那么娇贵。还有,小远,有些人是惹不得的,万事忍耐为上,咱们这样的小人物,想太平的活着,本就艰难。不过咱也有个章程,不能欺负的太过,实在忍不了,大不了竖起来狠狠的干他一回,好歹对得起咱是个男人爷们。”

这次也好,让铁远与丁小黑看到了世事的艰难,看到了人有时候不得不委曲求全甚至低头苟活,可是他也没有忘记告诉他们,有时候,人还是要保留一丝血性,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宁可站着死,毋宁跪着活。

当然,这句话他不想说出口,毕竟太过离经叛道,满清统治这片土地两百多年,早就将奴才的烙印深深的烙在了国人身上,现在提这个,只会害了铁远与黑子这两个对他深信不疑的热血少年。

春桃小心的给他换着药,却没有数落他,只是小声地反复提醒着,“下次小心些,小心些”,似乎是在安慰,更多的却是担心。

小雀儿见他龇牙咧嘴的忍着痛,不由嗤笑道:“哼,了不得的伤么,就痛成这样,真正的男子汉么,可要是像关公那样的。那些才是英雄豪杰,你呢,就只会逞英雄。”

李安生连忙投降:“得了,我是狗熊好了吧。下次就不逞英雄,让你这位侠女出去露露脸。”

每天的日子就是这样,跟小雀儿逗逗嘴,时间很快就过去,也给大家增添了不少的欢乐。

不过今天众人的脸色还是阴沉沉的,总是打不起兴致。

“老丁头,看来往后咱们的日子是越发的艰难了,这个刘二癞且不论,那王飞雄这次可是怀着心思来的。”

铁匠将丁大叔与赵大拉出屋外,声音失去了往日的镇定。

王飞雄这次明摆着要找林虎算旧账,而他们这些林虎过去的老伙计当然首当其冲。

别的不说,今天铁远与李安生的被打,就是一种试探。

丁大叔长叹了一声,无奈的摇头道:“那能怎么地,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罢了。虎子固然会护着咱们,可,可这胭脂沟又是永无宁日了。好不容易老毛子走了,可朝廷这是怎么着,竟出些昏招。盼着胭脂沟兴旺呢,这倒好,盼不着了。”

他们对胭脂沟都是有感情的,厌倦了颠沛流离的日子,只想安安静静的过下半辈子,可是,连这起码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这狗日的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赵大话不多,却简单明了,从不废话。

朝廷派来的刘大人大队人马进胭脂沟的时候,李安生略为好了些,也在人群中踮着脚看,这可是他头一次见到这个时代正规政府官员呢。

人马虽多,但并不讲究排场,可见这位刘大人并不在意这些虚的,倒让李安生有些刮目相看。

在交接的时候,这位刘大人也没有对老毛子假以颜色,而是大方得体颇有威势,这让他的形象在李安生的心目中分数又高了不少。

“往后算是有好日子过喽!”

许多的矿丁脸上都有些激动,他们多多少少听前辈们讲过当年李金镛大人的丰功伟绩,此刻多么的希望眼前的这位刘大人也能像李金镛大人一样啊。

在人堆里站的久了,也七七八八听详细了这位刘大人的来历。

这位刘竣刘大人是如今汉臣中的顶梁之柱袁世凯派来的,说起这袁世凯,众人都是不住嘴的夸赞,倒是让李安生颇为惊奇。

这也对,袁世凯此刻还是汉臣中的佼佼者,大权在握,更何况他还是当年的抗日英雄。

关外的民众没少遭日本小鼻子的罪,当然对袁世凯当年将日本小鼻子打得屁滚尿流的往事大肆宣扬。

此刻的李安生却是开动了脑筋,照道理袁世凯如日中天,正是避讳的时候,为何要将这个金矿收在手下呢?

去年北洋六镇编练成军,每镇一万二千五百余人,除第一镇系满族贵族铁良统率的旗兵外,其余五镇都在他的控制之下,重要将领几乎都是小站练兵时期的嫡系军官。

同时,袁世凯还兼任督办电政大臣、督办铁路大臣及会议商约大臣,发展北洋工矿企业、修筑铁路、创办巡警、整顿地方政权及开办新式学堂等方面,都颇有成效,很快形成了一个以他为首的庞大的北洋军事政治集团。

袁世凯北洋集团势力的扩张,对掌握中央政柄的满族亲贵集团的世袭地位构成严重威胁。

即便是李安生这样不太了解详细历史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如日中天的袁世凯其实日子并不好过。

的确,近来皇室亲贵煽动一些御史上疏屡弹劾袁世凯权高势重,甚至预言将步曹操、刘裕后尘。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袁世凯手中的军队以及政治资本遭人惦记。

说不定,袁世凯此刻正是要借着接办金矿来表明自己的“心迹”,就跟当年王翦率领60万秦军伐楚一般,用求财来消除秦王的疑心,这可不是盖的,北洋新军已经具备了颠覆清王朝的力量,可不叫人疑忌么。

又或许,袁世凯这是在为自己准备个财源之地,若是真是时局突变,也有凭借资财东山再起的准备。

反正,这些都跟自己无关,李安生不无灰心的想着。

林虎等人是在第二天一早进胭脂沟的,没有惊动太多的人。

李安生甚至不无猜测,是不是刘大人与林虎分开进胭脂沟,意味着双方合作的并不紧密。

但林虎进胭脂沟的消息,还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胭脂沟,让整个胭脂沟的气氛变得热烈了起来。

林虎过去在胭脂沟向来就喜欢为穷苦百姓说话,加上这几年在外边将老毛子打得屁滚尿流,俨然是英雄般的存在,这让胭脂沟的苦巴巴们多了些盼头多了些安慰。

可是李安生却清楚,朝廷只是利用林虎,光凭林虎将老毛子得罪的狠了这点,林虎就注定无法在胭脂沟长久呆下去。

前路多桀啊!

即便林虎这样的英雄豪杰都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何况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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