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他们的房间里,行李之中发现了鸦片吗?”

安琪从楼上慢慢的走了下来,美国小妞看不下去了,她没有那些贵族小姐头上虚幻的光环,她想要真实的活着,依照自己的个性活着。

仿佛天使一般,她的光芒让埃立特在内的许多人都瞠目结舌。

这就是那个格兰特少爷念念不忘的美国小姐吗?即便沙逊家族的名头让对方奚落了一番,依然执着的想要追求的对象吗?

“没,没有。”一名能勉强听懂英语的印度阿三怯怯的回答。

红头阿三天生对洋人有着畏惧心理,但是转过脸却对华人无比的残暴。

红头阿三是公共租界的印度巡捕,他们趾高气扬,耀武扬威,处处欺侮中国人,而他们又是亡国奴,在英国人面前是奴才,所以上海人对印度巡捕极为的不满,充满着反抗情绪。

“那么,你们还要执意认为他们是鸦片贩子吗?两位来自中国的先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听懂我的话,告诉他们,你们的身份。我认为你们举止优雅,友善和平,应该有良好的家教与背景,只有傻子才会将你们与鸦片贩子相提并论,我是说那些肮脏龌龊无耻卑鄙的鸦片贩子。”

安琪缓缓的说道,优雅的语音却让埃立特等人心头发冷,美国小妞霸气侧漏,威武,万岁。

盖瑞适时的将安琪的话告诉了荣宗敬兄弟,并且让招待员与侍从将两人扶下楼来。

荣宗敬挺直了身子,喘着粗气,艰难的理了理衣服,将帽子端端正正的戴安稳了,先拱手作揖,感谢了侍从的扶持,又向盖瑞与安琪深施一礼,挺直了腰杆,中气十足的说道:“我是无锡正经的商人,有是有头有脸的,到无锡一问便知,我荣家也是大门大户,犯不着走私鸦片。这位小姐好眼光,自然看的出我们与那些卑鄙无耻的鸦片贩子不是一路人,只可恨这些巡捕瞎了眼,昧了良心,诬良为盗。要不是几位仗义执言,今日我们飞来横祸,哪里有公道可言。”

盖瑞不顾埃立特的威胁,将荣宗敬的话原原本本的翻译给安琪听了。

安琪微笑着问埃立特,“先生,你们今天来强迫他们让出客房,引发了纠纷,却想要找这种蹩脚的借口来污蔑他们,为了这样的小事,你们不惜给他们安上这么一个罪名,难道这租界就没有法律吗?”

埃立特撇了撇嘴,想要反唇相讥,可想到格兰特少爷对这女子的看重,只能作罢。

这该死的美国小妞,租界自然有法律,可那也是分情况的,对这些低贱的清国奴,哪里用得着讲什么法律,讲什么公道。

要是对这些贱格讲法律,那么沙逊洋行哪里有日进斗金的好日子啊。

那名买办不知内情,以为埃立特是不屑与女人斗嘴,立功表现的时机来了,立即上前尖着嗓子叫道:“我们的巡捕见他们形迹可疑,找他们回去问问话,也是应该的。”

凭他的水平,也说不出更多的英语词汇来,言尽于此。

安琪并没有理会他,微笑着对埃立特说道:“这位先生,我刚才的问话你听见了吗?法律,要是你们执意要调查他们,作为一名热心人,我也乐意为他们佐证。还有,请不要逃避我的话,让你的狗安静些,我听不懂它在叫些什么。”

埃立特脸色都变了,本来以为是一朵娇艳的美国玫瑰,却没想到是带刺的,刺人的很。

如果真的闹起来,他们的确是不占理,无功而返。

今天这件事情办砸了,回去不好跟格兰特少爷交差,但惊动了这位美国小姐,似乎更加的不妙。

“佐证什么?这几位巡捕只是怀疑而已,既然他们没有嫌疑,那么此事就此作罢。”

埃立特还是服了软,打算灰溜溜的回去。

“慢着,作罢什么?这事可不能轻易就这么算了。”

李安生从外头进来,冷冷的对着埃立特说道。

刚才有特工在外头迎接,将里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汇报了,让李安生心头火起。

这荣氏兄弟也是有头有脸的,却给这些巡捕不当人,要诬蔑就诬蔑,要打就打,这沙逊洋行难道想要一手遮天吗?

他最恨的便是这些吸血的外国洋行,尤其是汇丰-怡和帝国,像沙逊洋行这样凭借纺织品倾销以及鸦片贸易大发其财的洋行,正是他要大力打击的对象。

他这次南下,发下了宏愿,就是要跟这些大敌好好的斗一斗。

“来人,将这些巡捕抓起来,派人知会英国领事与工部局,看看这些巡捕是受何人指使,竟然故意诬蔑良民,肆意用刑。还有,这几个人也一并抓起来,说不定就是指使者。”

洪老六带人一拥而上,将几名红头阿三摁倒在地上,又将埃立特等几名洋行职员都靠墙监押起来。

从统制任上出来,自然是将亲卫营一并带了出来,如今充作巡抚侍从护卫,也就是满语的戈什哈,依然由洪老六统领着。

那些红头阿三哪里敢反抗,一个个跟小鸡一般被踩在地上,不停的咒骂着。

洪老六一脚踏下去,将一名红头阿三满嘴牙齿都踩碎,顿时血流如注,跟死猪一般躺倒在地。

埃立特连忙叫喊了起来,“不,你不能这样,我们是沙逊洋行的人,我是洋行大班埃立特,得罪了沙逊洋行,你们将会受到惩罚。不管你们是谁,你们逃脱不了。”

那名狗腿子买办忠心救主,声嘶力竭的喊道:“你们是什么身份?我们是沙逊洋行的人,打狗也要看主人啊,洋人得罪不起的,你们还是识相点放了我们吧。”

这买办给洪老六等人的杀伐之气吓坏了,慌不择言起来。

洪老六朗声叫道:“江苏巡抚李大人在此,闲人自去,若有愿意出面指证这些恶徒的,上前来。”

李安生哪里有半点江苏巡抚的派头,跟安琪四目相对,只觉得恍如隔世。

安琪笑盈盈的,调皮的朝他挤了挤眼睛,揶揄他这个江苏巡抚的排场。

“这位先生是饭店老板吗?事情经过你可熟知?李大人要请英国官方来会审此事,你可愿意佐证?”

盖瑞见洪老六鹰隼般的眼神扫向自己,连忙抱拳道:“愿意,自然愿意,大人好功夫。”

这美国牛仔还竖了竖大拇指,这中国腔还真是让人好笑。

荣氏兄弟见自己挨打这事居然还扯出了江苏巡抚来,看样子还要跟英国佬打擂台,倒是诚惶诚恐,连忙劝说道:“大人,事已至此,只要还我等清白便可。我们也不想多惹事端,还请大人成全。”

李安生本来想借这个事情闹上一闹,但荣氏兄弟坚决不肯出面首告,他也不想硬将两人卷进来,他们毕竟是商人,与这些斗争无关。

并不是民族资产阶级妥协与软弱,而是事实如此,他们小本经营的商人没有必要跟洋人死磕。

李安生看着瑟瑟发抖的埃立特等人,冷冷的说道:“算你们走运,胡乱污蔑并打伤了人,还能得到宽恕。再有下次,我定不轻饶。快滚,你们这帮狗东西我见了就反胃。”

在中国多年,半个中国通埃立特壮着胆子说道:“这位大人,你如此对待我们,实在是你权限之外的,我倒要奉劝你一句,今后小心,难道你不知道,这上海道台跟江苏巡抚乃至两江总督都换过多任,都是因为华洋冲突,你们有句古话叫做重蹈覆辙,你要保住这官位,可要记住我这句话。”

他这事在虚言恫吓,想要找回些颜面,若是换做其他清国官员,他早就发飙了,可新任江苏巡抚的名头不小,英国领事也在酒会上谈起此事,在没有试探出新任江苏巡抚对待英国的态度前,不得轻易惹事。

这在从前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哪怕是总督王公来了,高贵的领事先生也不会说出这个话来。

今日见了这所谓的江苏巡抚,果然是杀气腾腾凶神恶煞,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正好他倒霉撞到了枪口上。

李安生冷笑一声,说道:“正好借你之口转告沙逊等一干洋行,我做了这江苏巡抚,便跟那些软蛋官员不同,今后只怕华洋冲突要多上不少,你们也要有个心理准备。我这官位坐不坐的牢,不用你们费心,你们有些作奸犯科之辈,小心项上人头才是正经,别以为我不敢杀人立威,快滚,去向你们的主子汇报吧。”

嚣张,果然嚣张,埃立特简直不可思议,居然还有这样的清国官员,满口杀气。

动不动就谈个杀字,还叫嚣华洋冲突,天呐,这还是在清国吗?

这在以前,就连两江总督也最头疼华洋冲突,最怕就是跟洋人交涉,几乎所有的清国官员对洋人都是客客气气的,不敢轻易得罪。

这位新任江苏巡抚倒好,像是有恃无恐一般,巴不得要起些冲突。

这要么是在说大话,要么就是这上海乃至江苏的天要变了。

埃立特也不言语,灰溜溜的就走。

只听得李安生说了声“慢着”,回头一看,李安生朝着那狗腿子买办说道:“你刚才处处为洋人利益张目这倒罢了,你吃人家饭拿人家薪水,可帮着洋人诬蔑同胞,颠倒黑白,这就是大大的罪过。你大概是没有父母教养,没有国家法度镇压,今日让你吃些苦头,给你点警醒,早日回头是岸。来人,掌嘴二十,以儆效尤,今后凡是有汉奸走狗有同等行为,轻则掌嘴,重则棍责。”

洪老六上前一把揪住那买办,劈劈啪啪左右开弓,练武之人的力气非凡,这一巴掌就将那买办打得晕死过去,反反复复二十个巴掌下来,痛晕痛醒,如同一条死狗一般软瘫在地。

埃立特瞠目结舌,连那几个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的红头阿三都是张大了嘴,见过跋扈的,没见过这么跋扈的。

洪老六朝那几个红头阿三望去,吓的他们屁滚尿流,鼠窜而去。

埃立特也给吓住,不敢色厉内荏,匆匆而走,赶紧回去向主子汇报,这江苏巡抚嚣张如此,早晚是个祸端。

李平书替荣氏兄弟检查伤势,总算没有大碍,松了口气,笑道:“李抚台好大的威风啊。”

这几日两人熟稔了,又都是姓李,五百年前是一家,也能随意的开些玩笑。

李安生本来就打算加重李平书的职权,让上海逐渐自治,而上海道台的部分权力转移到李平书手上的同时,他也打算上奏朝廷,替张士衡请一个上海道台兼江南制造局总办的官位。

“岂敢岂敢,对付这些嚣张跋扈的洋鬼子,就要比他们更加的嚣张跋扈才行。”

荣氏兄弟听这李安生好大的口气,都不敢接口,这嚣张跋扈也是要有足够的实力的。

这洋人去告你一状,只怕这官位真要不保。

“哦,安琪,这次我在路上给你带了些花来。”李安生扬了扬手中的一个包裹。

安琪连忙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捧娇艳欲滴的玫瑰,刹那间容光焕发起来。

这哪里是路上顺便采来的,分明是想尽办法培植的,要知道,这个时代可没有温室大棚。

但是李安生有办法,培植些花卉还是小事一桩。

这玫瑰要到五月里头才是盛放之期,如今正是初春,陡然见到这一捧玫瑰花,顿时蓬荜生辉,香飘四溢。

就连李平书等人也是纷纷惊叹,这造物之神奇,居然有如此早开放的玫瑰花。

安琪满脸晕红,这的确是最好的礼物,本来对李安生迟迟不来见她心中不满,可此刻却是芥蒂尽去。

这也太浪漫了,这是全世界都独一无二的珍贵礼物。

原来他们早就相识啊,看来这位江苏巡抚很不一般,盖瑞在旁想道。

不过李安生可没有在场之人想的那么浪漫,也没有那么为博得美人一笑而豪奢一把的夸张之举。

要是安琪知道李安生这只不过是功利行为,只怕会立即将手中的玫瑰花扔到李安生的脸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