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回来,他真的会吞了师妹。”

孟春邈慢慢收紧扣住少女手腕的力道,他轻缓的声音如同一声叹息。

“师妹,怎能如此轻信邪祟呢?”

师兄,知道他自己也是邪祟的一员吗?

花盛妙对大师兄这丝毫不把他自己当外人的告诫,产生了一种迷惑的错觉。

但看在大师兄又救了她一命的份上,她只能努力点头,小声道。

“知道了师兄,我以后会凭自己的努力,好好修炼,解决邪祟的。”

然而听了她这番话,孟春邈定定看着她,过了许久才慢慢道。

“师妹,不要靠近邪祟。不要注视它们,也不要,让它们看到你。”

“因为你在它们眼中,是极为美味的食物。师妹的这种特质,我少在人族身上见过。”

大师兄的前一句告诫,原本就让花盛妙心情沉重,听到后一句,她更是有一种自己命不久矣的感觉。

怪不得她出一趟宗门就遇上个邪祟,回来宗门学庐听课,还能遇到个邪祟,原来她是行走的邪祟美味大礼包。这么说来学庐里这些遇到邪祟的可怜弟子,说不定还是被她牵连的。

这么一想,花盛妙更加坚定了自己以后闭门修炼的决心。

但是陡然想到了什么,她小心地看向大师兄。

“师兄,也觉得我……”很美味吗?

然而话还没有问完,她就看见孟春邈的喉结微微动了动。

“无事。只要师妹还是我的小师妹,我是不会对师妹动口的。”

这是馋了吧,是已经迫不及待的只要等她转换师门就准备开餐的用餐通告吧?!

花盛妙立刻反握住大师兄的手,她真诚无比地直视大师兄的眼睛,露出灿烂明媚的笑容。

“大师兄胡说什么呢?我当然永远是大师兄的小师妹啊,怎么可能另投师门呢?”

两人师兄慈师妹孝的笑意对视中,让殿内原本骚动着,害怕得远离他们的弟子慢慢放下了戒备,甚至忍不住靠近了过来。

“这位师兄,您——您是来救我们的吗?”

花盛妙这才想起殿内还在被邪祟影响的三位可怜弟子,他们的面孔已经恢复了原样,只是身体如同失血过多般颤抖发白着,全都晕了过去。

而那原本雪白光滑的书册,此刻如同浸满鲜血的,看似柔韧却萎缩成一团的皱皮被大火烧焦了一般,散发出了让人闻之作呕的恶臭味道。

花盛妙看了看自己书案上那颜色焦黄的“书册”,难以想象如果自己也在这上面落笔,或许也变成如同这三人一样的凄惨模样。

而孟春邈如同根本没有看到这些人,他握着少女的手腕,一步步往殿门的方向走去。

原本被外力紧闭的大门,似乎根本不费丝毫力气般打开。

殿外原本镇守封印此处的镇祟司弟子,如同林中察觉到野兽到来而惊跑的兔子一样,全都消失不见。

当然,这样的说法或许有点不严谨。

因为花盛妙又看到了灌木中一只鬼鬼祟祟的血红眼睛。

“眼陆真人?”

花盛妙只是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那颗血红珠子就乖乖从灌木丛中低低飞了出来。

“见过两位尊上。”

花盛妙还有点担忧殿内其他人,尤其是洛香颜和桑明奇的安全。

“眼陆真人,邪祟已经被我师兄解决了。学庐里的弟子,应该都可以平安无事地回归师门吧?”

眼陆上下动了动,像是在点头。

然而他犹豫了一下,很小声地问道:“小尊上,可以让我最后查验一下——这些弟子是否有被邪尊侵染吗?”

花盛妙当然不在意多加一重保险措施。

她对眼陆真人即将施展的手段,生出了一点好奇,但她非常有自觉地征询了师兄的意见。

“师兄,我可以等一会儿再回师门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花盛妙其实藏了一点小心思,她有点希望大师兄能够先回去。

想到要回仁剑门,面对四个可能都把她当成美味小面包的师兄,还有师尊,她有种走到哪里都是走到菜刀下的不祥预感。

然而大师兄非常耐心地点了点头,如同世间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温柔师兄。

“好,我等师妹。”

花盛妙笑着转过头。

但是如果大师兄能把视线从她身上多移开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更高兴一点。

而眼陆的红色眼珠慢慢变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花盛妙觉得鲜红如血的红色圆珠,中间那一道细长黑色的裂缝,越看越像是一道趴在血珠上,往外界看去的人影。

而当那条黑色裂缝撑大,一个血肉外露,宛如是将人的身体剖开再内外翻转的通红人形从内里鼓出,他捧出一团蜷缩的,却不似活物,直接从交叠的细长白骨堆上长出凌乱毛羽的东西,向着花盛妙露出一个献宝似的微笑。

“小尊上,你看——这是镇祟司新确定的有益非物,无羽鸟。”

花盛妙需要依靠极其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把目光从眼陆真人,还有那只“无羽鸟”身上移开,这时她忽然有些理解了桑师弟之前为什么告诉她最好不要与镇祟司之人走得太近。

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人啊!

花盛妙麻木地听着眼陆继续说下去。

“这种无羽鸟从邪祟侵染之地,由活尸衍化而成,虽是非物,距邪尊只一步之遥,却生性怯懦。它最害怕邪物,尤其畏惧邪尊,只要是遇见被邪尊侵染的活物,它就会畏惧得不敢动弹,甚至会逐渐从白骨上长出羽毛。我们镇压了它十年,没有发现它具有别的害处,反而能帮我们辨认被邪尊侵染的活物。小尊上若是喜欢,我可以做主送您一只。”

第46章 送礼

◎“师妹,不要对我用——你的道。”◎

看着如蒲公英一般突然长出密密麻麻羽毛的无羽鸟, 花盛妙认真地指了指自己。

“我是不是也被邪尊侵染了?心脏最近确实跳得有点快,眼陆真人要不你帮我看看吧?带我回镇祟司也行。”

按无羽鸟这种爆毛速度,她身边的大师兄说是顶级邪祟也不为过吧。

花盛妙突然有种如果她主动进镇祟司治疗,说不定还能活得久一点的感觉。

然而她手腕上, 原本安静握着她, 如同沉沉的冷玉镯子般的大师兄的手, 突然紧了紧。

孟春邈轻声问道:“师妹的心不舒服吗?我可以帮师妹看看。”

是物理意义上的拿出她的心脏来看看吗?

一想到这非常符合大师兄行事作风的场景, 花盛妙突然冷静了下来, 她反过来如同无忧无虑的少女撒娇般摇了摇大师兄的手,笑着道。

“师兄,我和眼陆真人开玩笑的。”

似乎看出了他们师兄妹看似温馨和睦的相处下,隐隐的暗潮涌动,眼陆真人非常识趣地一言不发,主动积极地回到眼珠子里, 一一查探殿内的弟子情况。

一个个面色苍白,惊魂未定的弟子安全走出,连那三位刚刚昏迷, 被人抬出来的弟子都安全过关。

然而许久过去,花盛妙都没看到学庐内走出洛香颜和桑明奇的身影,她隐约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她想进殿内看看情况,然而孟春邈伫立在原地不动, 他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看了看逐渐拉长的日影。

“师妹, 时辰不早了。师弟,还有师尊, 都在等着我们回去。”

似乎看出了花盛妙隐约的忧虑神色, 孟春邈体贴道。

“你的两个道友都没有被邪祟侵染, 只是他们一个带着邪祟之物,一个体内有邪祟留下的法力和血肉,应该是她的血亲留下……”

花盛妙连忙制止住师兄快要把人家全部隐私都抖露出来的举动。

“师兄,我知道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知道她的两个朋友也和邪祟有着不小的渊源,花盛妙冷静中甚至有种释然的感觉。

很好,她们都和邪祟有不浅的关系,她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那她以后就不用担心自己这种吸引邪祟的体质,会连累到她的小伙伴了。

等等,说不定正是因为她拥有这种吸引邪祟的体质,与邪祟相关的人才更容易成为她的朋友呢。

花盛妙摇了摇头,把这种悲观的想法从自己脑海里赶出去。

日子还是要过的。

只要在邪祟包围圈里坚持努力修炼,她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过上正常花妖该有的宁静生活。

回到师门里,看着大师兄一步步带她走向关押师尊的血牢宫殿方向,花盛妙原本就有的不祥预感突然更浓重了。

不会吧——大师兄说的,师兄们还有师尊在等她,是在血牢里等她吗?

洁白的岛屿和漆黑的海洋死寂无比,没有任何活物活动的声音。

而当大师兄带着她走进那片血红宫殿,墙壁上原本的古怪符文此刻如同雕像般凝固着,宫殿深处的漆黑浓雾,更加死寂了几分,而原本肃穆空旷的宫殿中,此刻摆着一张格格不入的长桌。

长桌的主位左右,趴着一只缩入壳里的巨龟,还有一只形体模糊,四肢都被漆黑锁铐缠住的红色血影。

花盛妙的眼皮跳了跳。

红色这位,不会就是师兄抓回来的师尊的血魔化身吧?

倒也不必讲究师门上下这么整整齐齐。

而长桌下方的左右两侧,第一个位置都空着。

左侧的第二位上,大块的黑布盖着一座两米高,隐约能看出栅栏形状的囚笼。

囚笼里隐约发出些许压抑的,如同某种生物用尽全力试图从囚笼中逃出的响动。

花盛妙顿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她转头看向孟春邈:“师兄,这里面的是……?”

大师兄似乎想了想,才慢慢道。

“二师弟每次来到血牢,都会发狂,以防他伤到小师妹,我就先将他关起来了。师妹想和路师弟打声招呼吗?”

主桌一旁传来阴阳怪气的嗤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