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知恩的人,直到如今这会,他依旧是心跳如擂,到手指头都在虚软,是真的在地上起不来。

“李叔叔,喝点水。”

旁边有人送上了茶碗,李二一偏头,却是沈家那个俏生生的姑娘端着碗,送到了他面前。

见他把碗接了,那姑娘才犹豫着,道:“李叔,我跟您说吧,吴伯做的东西就没有坏的,今天这梯子是新从吴伯那里拿来的。可我刚才看到上面裂口平整……”

李二一呆,震惊到无以言表。

“你的意思是说?”

沈乔头痛地抠了抠脸,还是村里人淳朴,要是在大宅院,那些肚腹里九转十八弯的娘子们跟本不用她提醒,第一时间就会查看现场痕迹,能阴的阴回去,不能阴的下次阴回去。

“顾老太!”李家娘子恍然顿悟,想到了人。

“是她!没旁人会有这般恶毒的心思了!”

“这个毒妇!”李二脸上发狠,狠狠地攥拳砸了一下地面:“我要去找她算账!”

不仅仅是李二,十来个汉子都要去顾家,一起去瞧瞧。这梯子就算不是李二用其他人也会用上,每个人都可能被伤着,就相当于顾老太这下黑手是根本就是没顾着别人的。

说着要去,众人便一拥而去。

人都走了,沈丘停在院中没动,面对着空房发愁。

别的倒还好说,只是这一摔还坏了一根主梁。这主梁不好买,这可就麻烦了。

“这是主梁坏了?”

正在发愁间,身边慢腾腾地走过来一个人。

沈丘微讶地回头,却见到牛二一脸得意地站在他身边,背着手,也不说话,但是小眼神一直在瞄着他。

这是有话要说啊。

沈丘咳了一声,问:“难道说我牛二弟有?”

沈丘往常风里来雨里去,接触到的客户从来说不出第二句话,平时没和人正经交流过,更别说求人。第一次求人,沈丘还有些不太好意思。

牛二在听到他的这一句话后就是眼睛一亮,热乎乎地凑过来,笑道:“就等着你这句话呢。我家里有个好宝贝,我给你看看?”

若是旁人,牛二说出这句冒犯的话,他一定冷着脸走,但是沈丘知道这人是个憨脑袋,不然也不会被王焚忽悠得团团转。

“到底是什么东西?”

牛二比划着道:“那东西可是个好楠木!百年不朽!”

沈丘一惊,楠木?那是皇室专供的,牛二这个老实憨厚的怎么会有?

沈丘狐疑道:“你怎么不自己留着用?”

“嗐,我跟你说实话吧,这本来是我留着用作棺材的,但是一想,寻常工匠若是见到了这个楠木怕是下破胆子也不敢下手,这一留二留说不准哪天宝贝变成了祸害,我就像给你带来用了。你不会不敢用吧?”

沈丘当然敢。从前他天天把金丝楠木的房梁当床睡,怎么可能不敢,再说,上了漆,旁人也不会知道那个是什么木头。

只是沈丘还有最后一个疑虑。

这东西是个好东西,多少钱都买不来,让牛二从他家拉来当了主梁,牛二有这么无私?

不是他怀疑牛二,只是他了解,牛二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可还未来得及问,牛二在见到他游移的神色后便知道不妙,当即便用一种笃定不容拒绝的语气道:“我就当你应下了!我明天就给你拉来!”

说着便一溜烟跑得飞快,一边的王焚则道:“沈大哥,我这带兄弟明天来?”

青年眼中带着期冀。

沈丘目光从牛二远去的方向收回,对着王焚看了一会,见他一脸乖顺,便点了点头。

“劳烦你们了。”

王焚眼中瞬时燃起了亮光:“不劳烦不劳烦!都是兄弟情义!”

“那我这就带着兄弟们去了。”

说着,王焚一招呼手,在院子中忙碌的男人们便纷纷放下了手里的锤子,钉子,木头架子,和沈丘道别后与王焚笑呵呵地走了

沈丘淡淡地转过身,赵三娘子正在桌边收拾着,看到赵三娘子手中拿着的那一壶酒,微微伸手点了一下:“这个是谁送的?”

赵三娘子顿了下,不知道沈丘怎么突然对这壶空酒感兴趣了,想到今天来得人不少,但是送了酒来的,只有一个人,便道:“王焚。”

沈丘本以为家中发生了事故,第二日不会有什么人来。可没想到在第二日清晨一打开门便见到了一群穿着短打衣杉的村夫坐在门口,看上去比第一天还多,一见到开了门,便搓着手冲他笑。

沈丘眯了眯眼,忽地看向远方。

远处的村道上打马来了一群人,这次依旧是牛二和王焚打头来,看身后来的人比昨天翻了一倍,多了些他不认识的生面孔。

他不认识,想必不是和牛二有关,应该是王焚的兄弟。

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到了近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丘无法将人直接赶出去,但想起那壶掺了东西的酒,沈丘脸上却连客套都不能维持住。

王焚在看到了沈丘的脸色后,心中便是微微一动,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她突然变了对自己的态度,便先假作不知,仍旧热情地喊着沈丘大哥,脸上满是笑地道:“沈大哥,这就是我带来的兄弟了,我专门挑的人,里头有好些都是木工活的好把式,有我的这些兄弟,要不了两三天,就能让赵姨还有乔乔小妹妹住上新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