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信说:“我知道。忠子叔放心,咱要打架也是在背地里打,怎么可能到乡政府大院来打,那不是‘老头子撅粪筐——找死(屎)’吗?”

尚德忠点点头,说:“那你先去。按我说的,写几个标语举着,你带头,整齐划一地喊。”

安信点点头,一挥手,带着人走了。

这一行人骑着自行车浩浩荡荡向街上去了。

尚德忠让乔青莲坐在自行车后面。

二人边骑行边商讨此事。

“莲莲,你说这事怎么办?”

“现在,我们什么也不要做。我要做的事,就是让姨妈平安,等姨妈平安以后,我才有心做别的。”

“曾大妈身体十分壮实,应该不会有多大的事。”

“姨妈身体再怎么壮实,也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快六十岁的人了。我真是担心,都怪我,我应该拦着她的。我不仅没拦,还帮着她出谋划策,尚清华骂得对,我——”

“莲莲,你就不要太自责了。你没有阻拦,是因为你了解曾大妈。不出这一口恶气,她会憋出病来的。”

不,我是有私心。我为了整杜云虎,利用了姨妈。

虽然,我也并不希望姨妈出事,所以,我给姨妈出主意的时候,让她尽量避免闹事的嫌疑,不要和别人有肢体接触。

可是,我还是低估了有些乡村干部的无耻!

你不惹别人,别人可不会放过你。在这里,他们就是土霸王,所以,对于老百姓的诉求,只有一个办法:“压制”。

吃一堑长一智,这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就是以权压人吗?谁不会?我也会借助权势。

我还要借助我这个省状元的影响力。

要闹,咱就好好闹一闹。

大家心急火燎地赶到卫生院。

看见大家都来了,妇女们迎了上来:“你们可来了!”

尚清华的哥哥焦急地问道:“我妈呢,我妈没事吧!”

李淑琴说:“血止住了。没有流血了。”

尚清华问道:“我妈醒了吗?”

尚清华的嫂子问道:“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

李淑琴指着急诊室,说:“醒了!总算是醒了!我们在外面都急得—哎呀,心都要蹦出来了!”

大家都朝急诊室涌过去。

李淑琴忙说:“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医生说,要休息,不能激动,不能再出血了。”

众人忙放轻脚步,朝急诊室走去。

走到门口,尚清华的哥哥轻轻推开门,吴洪玉正拉着曾照兰的手,慢慢在说话。

见曾照兰的儿子、媳妇、姑娘都过来了,忙笑着说:“儿子媳妇姑娘都来了。让他们跟你说说话。”

吴洪玉起身。

三个人一起进来。

护士说:“一次只能进来一个。病人要休息。”

吴洪玉忙陪笑说:“这三个都是她的孩子。你通融一下,他们急着见妈。生怕妈有什么事。都是孝顺孩子呢!”

护士见此,也就不再阻拦,只是交代说:“不要大哭大叫,病人不能激动。”

嫂子忙说:“我们都知道。谢谢啊!”

尚清华一见母亲裹着满头的纱布,还有血迹印了出来,一下子泪盈于眶,叫了一声“妈”,再也说不出话来。

曾照兰笑了一下,说:“来!”

尚清华走过去,蹲在母亲病床前,埋头无声哭泣起来。

曾照兰拍了拍尚清华的脑袋,说:“哭什么?你妈我命长着呢!没看到我幺女进大学,我怎么会死呢!我还要享我幺女的福呢!你进了大学,可别说你妈是隔壁的大妈。”

这个故事是流行于乡间的故事。

说的是一个老农辛辛苦苦让儿子上大学,后来,老农去看上大学的儿子,儿子嫌他穿的破烂丢人,跟别人介绍说,这是我隔壁的大爷。

“妈!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尚清华抬起眼,擦了一下眼泪,娇嗔地说。

“不是就好!”曾照兰好像放下心来。

尚清华的哥哥气愤的问道:“妈,谁打了你?我一铁锨砍死他!”

曾照兰问:“你铁锨有枪快?”

尚清华哥哥一愣。

尚清华嫂子说:“难道打了就白打了?”

曾照兰说:“你看你妈我是个吃亏的人吗?”

尚清华说:“妈,怎么办呢?”

曾照兰说:“华华,你是不是埋怨过莲莲?”

尚清华红了脸,说:“我听说妈被打了,我心里着急。”

果然是知女莫如母,曾照兰就知道尚清华情急之下会埋怨乔青莲。

曾照兰说:“你呀!你还不了解你妈?你妈这口气要不出的话,会气得生病的。莲莲这是在帮我。莲莲呢?”

尚清华忸怩道:“在外面。”

曾照兰说:“你们都出去。叫莲莲进来。”

尚清华不甘心地站起来。

曾照兰说:“你们现在什么也不要做。我曾照兰什么时候做事,都要占住一个理!我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我跟莲莲说点事。你们都出去。还有,我听说这钱是侉子这孩子借的钱,你把钱给侉子,让他还给别人。”

尚清华嫂子说:“妈,你不要操心,安心养伤。这事我们知道怎么做。”

曾照兰闭闭眼,示意他们都出去。

尚清华走到乔青莲面前,说:“我妈叫你进去。”

乔青莲轻轻走到曾照兰的床前,蹲在面前,眼泪流了下来:“姨妈,您受苦了!我也不想你受伤的。”

曾照兰拍拍乔青莲的手,说:“花花心眼少,不会转弯,你别生她的气!姨妈不怪你!”

乔青莲说:“都怪我!我不该让姨妈犯险的!”

曾照兰笑道:“这算什么?想当年,为了跟轩庄大队争水灌溉秧田,我们都扛过铁锨打人呢!你姨妈不是纸糊的人。”

乔青莲说:“可是姨妈这么大岁数了。”

曾照兰说:“姨妈多大啦?姨妈不老!”

乔青莲只好说:“是,姨妈不老。”

曾照兰说:“莲莲,想到什么主意为姨妈报仇了没?”

乔青莲一愣:“姨妈?”

曾照兰说:“姨妈知道,你这孩子肯定不会放过那些人。姨妈知道你。从你九岁挖坑让叫花子掉进去,姨妈就知道你。还有金航大爷的事,我也知道,是你策划的。你是一个恩怨分明的孩子,这一点,倒跟姨妈很像。咱们娘儿俩很投缘。”

原来,这世上最了解我的竟然是姨妈。

乔青莲立即泪盈于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