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杨舷怎么进来的?乐团招新人不都是要考试的吗?”

见杨舷走远了,剩下的几个女生围在唐融旁边叽叽喳喳。

“就是,什么年头了,还兴带资进组?”另一个女生绕到唐融的谱架前:“那个杨舷论技术论经验哪比得上我们融哥?”

唐融一声不吭,但是她那干脆利落的动作已经替她把心里的“不是滋味”写满了全身。

她摔门而出——

“走的时候记得关灯。”

当日晚上——

杨舷和梁广川刚从琴房背着乐器出来,正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好奇心驱使着梁广川不停地问杨舷乐团什么样?乐团好不好玩?

杨舷也是平淡地将他不算太好,甚至没什么人理他的第一次排练故事一遍一遍讲给不消停的梁广川。

其中也自然包括他一个乐段下来被梁广川的女神唐融翻了三个白眼儿的此类种种。

当然,梁广川不信。

宿舍楼前围着乱哄哄的一群人。吵嚷中,杨舷依稀捕捉到其中的小提琴声——很熟悉,是今天下午排练的曲子。

“是融融!”梁广川惊呼。

杨舷还处于不解的满头雾水之中,跟着梁广川挤进人群。

人群中央,唐融坐在一把椅子上拉着下午刚排练出的曲子片段。周围不见乐谱,她似是在以这种方式对杨舷进行除他们两人之外无人在知晓的嘲讽。

唐融见到杨舷,瞬间收音,乐曲突兀地戛然而止。

她注视杨舷许久,杨舷也看着她。

唐融又将琴弓架回弦上,嘴角斜了斜,向杨舷挑了挑眉,拉起了杨舷在开学典礼上表演的那首《一步之遥》。

杨舷握了握琴盒上的背带,他心中了然,唐融堵到他宿舍门口是在叫阵,拉排练的那首曲子是在吸引他驻足。

而现在这首《一步之遥》,便是明摆的挑衅。

唐融不时地向杨舷使着眼色,身上的每一个发丝,乃至肩上架的那把琴的琴码、四弦、f孔,都在毫不掩饰地怂恿他尽快加入这场决斗。

杨舷本不是那种爱在大众面前出风头的人,但这次他却是想破例。

杨舷正视着唐融含着杀气的眼睛,在她肃杀的眸光里取出琴,将琴盒扔给梁广川。

他架好琴弓,未留太多准备时间便加入了熟悉的旋律。

伴着他最熟悉的《一步之遥》,杨舷走向唐融。

四周围观同学自动为演奏的杨舷让出一条小道,杨舷顺着这条小道站到唐融面前,带着他的琴,站在唐融的视平线上向她迎战。

唐融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落弓:

“知道规则吧,输了就把位置让出来。”

她一定是还在为首席的事耿耿于怀。

杨舷坚定地望着她,以沉默应答。

唐融随即重新架回琴弓,一起奏便火力全开,第一首就是《野蜂飞舞》。

万蜂振翅,排山倒海地向杨舷压来。

杨舷也是毫不示弱,自然地跟上唐融的乐句。

两把优雅的古木色的乐器在黑夜里斗嘴,从《野蜂飞舞》再到《钟》,再到非专业人士叫不出名字的各种奏鸣曲。琴弓和琴弦间飞速摩擦,似乎下一秒就要飞出火星。

唐融一味加速,目的只是不想让杨舷跟上节奏,好速战速决。

但只是加速,并不能使曲子更好听,单纯的炫技也并非杨舷的初心。

杨舷尽力拉回唐融,但未能成功。唐融琴声高昂嘹亮,弦身不断被摩擦。

杨舷属实担心她的弦会崩断。

他打算破坏她音乐的整体性。

倏地,杨舷刻意拉响了一串不和谐的和弦,强行终止了疾驰的唐融。

唐融目光顿愕,随即平稳下来,静待着杨舷的下一步动作。

四周围观同学也静默下来,双双眼睛紧盯着杨舷。

众目窥窥之下,杨舷拉响他即兴编出的旋律:

悠扬旖旎,与月光相映,像是大战中的休止,给听腻了刚才刀光剑影的耳朵们一个放松的机会。

杨舷闭着眼,感受着万籁俱寂,唯有他的琴声在天地寰宇回荡的这一刻。

他想起一年前,在连阳一中的礼堂,他是那个站在指挥身侧的骄傲的小提琴首席。《凤凰序曲》,这首独属管乐的交响曲,经他之手改编,也带上了自己的色彩——独属于弦乐器的婉转萦绕。

现在他要接受众人的目光。

他和他的小提琴在人群中骄傲的发着光,那份不可名状的感受席卷他的全身

——凤凰要涅槃。

经由即兴编出的旋律,杨舷自然过渡到《凤凰序曲》。当他落下第一个音时,唐融还想接上他的旋律,但她并不会这首曲子——

骄傲的小千金第一次轮空。

杨舷迎着唐融不知所措的眼神,完成了第一个乐句。

他刻意停顿片刻,随后看向唐融,温柔平静的眼眸中含着纯净的笑意。

唐融慌了阵脚,却硬是强行凭着记旋律的能力重复了一遍杨舷拉过的乐句。

音符颤抖着,远没了刚开始时那般剑拔弩张的张扬。

杨舷看出她的为难,主动接上了她未能完成的乐句,又将曲子向下推进,顺利完成了第一小节。

本想今晚的酣战就此终止,谁知身后翩然传来黑管的乐声,接着下一小节的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