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魏公馆之前,荣智良告诉我一件事,让我心中原本放下的一颗心再次提了起来。

魏家派人到齐万红娘家登门道歉,并且请她回来,但是齐家那边说齐万红根本没有回来过。

老爷子现在怀疑就是齐万红绑架了魏冉。

“老爷子的逻辑是,要是红姨心中没鬼的话,没有必要放弃魏家的财产就这么走了,她什么都没要,但是也没回家,倒更像是做贼心虚,所以跑了。”

我迟疑道,“那老爷子现在……”

“跟海关打了招呼,航空公司也是,一旦发现红姨的信息,直接扣下。”

荣智良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冷冽。

我打了个寒颤,“何必闹成这样。”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这事儿是红姨做的,虽说她人品的确不怎么样,小心眼又刻薄,没少给我脸色,但是总觉得绑架这种事情,她不屑于去做。

她把自己放在太高了,这种卑劣的手段,我总觉得不像是她这种人能干得出来的。

总之所有的事情都得等到了魏公馆再说。

晚饭气氛有几分诡异。

老爷子一直没说话,只是一开始说了一句让我们先吃饭,所以一桌子人,也就各吃各的,没有人说话。

魏平还没走,小小应该是刚过了心中那道坎回来了,我跟荣智良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的没有先开口提这件事。

按耐不住的是小小,“表舅,我觉得这件事就是红姨做的,她嫉妒我妈,所以绑架了她,现在动机和证据都有,直接应该让警司发布通缉令。”

她义正言辞的样子让我皱起眉,年轻气盛。

魏平淡淡开口道,“所谓证据,不过是一个电话而已,算不上什么,这会儿齐家也在跟我们要人,要是真是绑架,那也是我妈被绑架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会是我妈绑架了红姨不成?”小小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恶狠狠地等着魏平。

“也不是不可能。”魏平冷声道。

“你胡说!”小小猛地站起身,一双手拍在餐桌上,餐具都跟着颤了颤,“我妈先被绑架的,红姨是自己跑了的,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正常人都能看出来!红姨就是做贼心虚!”

老爷子似乎隐忍了很久,这会儿终于烦透了一样,狠狠地敲了两下拐杖,“都给我闭嘴,小小,坐下。”

小小不情愿的看着魏平,最终还是坐下了。

冉姐和红姨两个人都失踪,仿佛有人在暗算魏家一样,这会儿让我有些不寒而栗。

桌子下面,荣智良握住了我的手,像是要让我安心一样,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笑意,我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这件事就交给我跟阿良来查吧,”我看向魏长空,“小小和大哥都是局内人,容易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我跟阿良不一样,我们俩能理智一些面对这件事。”

老爷子沉吟了一会儿,“辛苦你们俩了。”

“应该的。”我淡淡道。

“最近家里事情多,恐怕是有小人在暗中作祟,你们俩行事也要小心,警司那边,我已经派人打了招呼,目前还没查出什么,”

说到警司,我看了荣智良一眼。

他从身侧拿出那本破旧的日记本,放在老爷子的手边。

“这是?”老爷子看向我们俩,目光疑惑。

“尹舜华车祸之前给我的,说是在祠堂里面找到的,您应该看看,或许知道的比我们清楚。”

老爷子翻开日记本,神色从一开始的淡定,渐渐变得慌张,甚至是恐惧,最后甚至流露出几分绝望。

能让一个叱咤帝都多年的企业家这样慌乱,那日记本中的内容,恐怕跟他有着莫大的联系。

“跟我来一趟书房。”大概是想要避开小小和魏平,老爷子把我和荣智良两个人叫去了书房。

那本日记他一直握在手中,跟他衰老的那只手形成一种莫名的和谐,仿佛这样的老旧日记本,就该握在这样的一双手中一样。

我跟荣智良坐在书房沙发上,看着魏长空摘下眼镜,放下那本日记。

从他的神情中,我猜到这次我们恐怕可以听到最真实的事情了。

“这本日记,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是我父亲的四姨太谭芳的日记本。”

魏长空沙哑的声音仿佛是秋风拂过梧桐树,哗啦啦掉下一片树叶一样,充满了沧桑和年代久远的质地。

我心中一怔,一开口就提到这个关键人物谭芳,上一辈的人,果然知道的多。

谭芳十二岁从香港来帝都,那会儿国内还在动乱中,但是帝都依旧歌舞升平,她是来帝都著名的梨园梅家办拜师的,本身底子好,在香港又收到过著名京剧大师的指点,天赋极高,在帝都梅家班只三年便名动华东,登台第一出戏便是长生殿。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我父亲极爱京剧,那时候我年纪小,但是家里面留着不少京剧戏服,头饰还有油彩,甚至魏公馆东南角,原本就是父亲的一个戏园子,他喜欢谭芳,喜欢的明目张胆。”

那个年代大户人家娶几房姨太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魏家的主事老太太巴不得自己儿子多几房姨太太为魏家开枝散叶。

只是不能是这个叫谭芳的女人。

古来戏子多下贱,戏子和现在的小姐没什么两样,都是叫人看不起的下三流。

老夫人偷偷派人送走了谭芳,将她送给了南方的军官做了小姨太。

为此,魏柏庸跟老夫人置气三年,将自己的院子迁到魏府距离老夫人院子最远的地方,除逢年过节,老死不相往来。

三年后,老夫人去世,魏府丧事过后,魏柏庸带着谭芳从正门进来,谭芳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娃,是她跟南方军官的女儿,不知道魏柏庸用的什么本事,把谭芳讨了回来。

“老太太去世了,我父亲是长房长子,家里面谁也不敢忤逆他,谭芳就住在东南角的戏园子里面,只是自打搬进来之后,再也没听她唱过戏。”

魏长空所说的,跟荣智良查到的不差多少,魏家家事纪实上写的也差不多,只是从魏长空嘴里,听到了浓厚的年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