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心满意足地躺了回去。

待她呼吸绵长后,穆淮展臂将人扣进了怀里。

他这皇后,明面上将他往外推,可暗地里的这些小动作,却最是会讨他欢心。

穆淮不由得将怀中美人抱得更紧几分,姜宁灵无意识地呢喃了几声,而后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姜宁灵仍是早便寻好了理由免了宫妃的请安。

唐才人昨儿夜里也没睡安稳,听得隔壁一大早又开始吵吵闹闹,便皱了眉让小宫女出去瞧瞧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小宫女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说是在隔壁听了一会儿墙角,将事情听了个大概。

唐才人位份算不得高,入宫时便与陆婕妤分到了一处,昨儿夜里便听得那边摔了几个花瓶,没成想今日一大早又开始了。

小宫女将方才所听到的都告诉了唐才人,唐才人听着便来了兴趣:“昨儿夜里陆婕妤派人去请陛下了?”

小宫女点点头:“奴婢是这么听着的。”

唐才人身边的宫女好笑地捂住了嘴:“昨儿可是十五,陛下定是要歇在永安宫的,陆婕妤莫不是禁足禁得脑子都坏掉了?”

唐才人也低低笑了一声:“果然是个蠢货,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敢去永安宫抢人,真把自个儿当宠妃了?”

说着,一屋人都捂嘴笑了起来。

唐才人笑了一阵,思绪又飘得有些远。

陆婕妤是个蠢的,皇子府里原带出的那几个都是不争的。她那日里向皇后示了好,却迟迟未有回应。

唐才人在心中捋了捋宫中情势,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枯等着。

唐才人自知容貌算不得十分出挑,莫说越过姜宁灵了,只怕她连陆婕妤都压不过,一朝得宠自是无望。可她又不觉得以才华而论,自个儿在宫中会是无名之辈。

唐才人思来想去,第二日便精心打扮,抱了一把古琴,来到穆淮下朝的路上侯着。

第10章 披风

初初夏日,晨间的日光并不刺眼,带着融融的暖意。

御花园中的花木已盛放过一轮,繁华落尽之后,又蓄起了新一轮的娇艳。

唐才人带着宫婢七绕八绕,好容易才寻着了前些日子里用两袋金瓜子向老太监打听来的那处。

亭台楼阁掩映之下,一条小径豁然开朗。

小径两旁树木繁盛,遮住了从顶端泄下的日光,在这万物争奇斗艳的御花园里,倒显得过于幽静了。

为唐才人抱着古琴的侍女瞧见眼前光景,忍不住担忧道:“主子,这地方这么偏,莫不是寻错了?”

唐才人心中也有些犹疑,但又不想在侍女面前露了怯,挥手示意宫婢将古琴在路旁石案上放好,面上一派沉静:“想来那老太监不敢随意糊弄,你们先准备着,若是今日遇不见陛下,那也只能说是咱们运气不佳。”

那老太监的确未将话说死,只说此处幽静,陛下从前还是皇子时便时常来此,继位后也常会绕一段路,从此处回勤政殿。

并非说次次如此。

抱琴的宫婢听着,觉得唐才人一副成竹在胸地模样,十分令人信服,便不想其他,依言将琴放在了石案上。

唐才人拢着裙摆小心坐下,待坐稳当后又将裙摆好生铺开,使得看起来随意散落在地的裙尾,弯折的弧度刚刚好。

指尖在琴弦之上拂过,清脆悦耳的声音渐渐响起。

唐才人特地挑了支舒缓的曲子,这支曲子听着虽并不十分华丽,也不能很好地显示出她在古琴上的造诣,却胜在曲调悠扬婉转,沁人心脾。

哪怕陛下不打算从这儿过,只要听得她这首曲子,想必也会特地过来瞧上一瞧。

唐才人这般想着,心中不禁紧张几分,忙不动声色地深呼吸几口气,堪堪稳住心中情绪。

老太监看在那两袋金瓜子的份儿上,倒没糊弄唐才人,穆淮下了朝后,的确要路过此处。

唐才人拨.弄古琴的声音不大,穿透力却不小,穆淮离此处还有一段距离,便听得隐隐约约有乐曲声。

用脚指甲盖儿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穆淮略略扬了扬下巴:“去看看是谁。”

身后的小太监立刻小跑着去了。

不大一会儿便回了来,向穆淮回话道:“回陛下,是毓秀宫的唐才人。”

“哦?”穆淮眉眼一挑,半分也不意外,抬步朝前而去:“过去瞧瞧。”

一队人浩浩荡荡往那小径去了。

唐才人身边的宫婢眼尖得很,见树影后一行人越走越近,小声道:“主子,陛下来了!”

唐才人淡淡应了一声,手中音律丝毫不乱,仿佛来人是谁都影响不到她。

宫婢见她这处事不惊的模样,更加觉得自个儿跟对了主子。只要这回唐才人得了陛下青睐,她作为唐才人身边说得上话的宫女,地位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

穆淮行至小径旁,却并未出言打断这旋律,身后一行人也都垂着手安安静静。

唐才人仿若未觉,仍自顾自地弹奏着古琴,好似天地间就只剩下了她与古琴一般。

穆淮冷眼瞧着不远处坐在石墩上的女子,笑得颇有些玩味。

好一个傲如兰淡如菊的林中仙女。

这唐才人脑子倒也不算笨,明白自个儿容貌不出挑,便想着法子要在“不经意间”显露出她最拿手的东西。

瞧着这指法,应当是在琴艺上下过不少功夫的。

穆淮瞧了一会儿,便觉无趣。

无趣了一会儿,又忽地想起姜宁灵来。

姜家百年底蕴,族中子弟无论男女,于琴棋书画、兵法策论皆是必习,姜宁灵应当也是善音律的。

就是不知她在音律上花了多少心力。

也许改日能让她演奏一曲。

他提要求,姜宁灵应当不会拒绝。

穆淮目光落在前面不远处那连裙摆都一丝不乱的唐才人身上,思绪却早飘去了永安宫里。

唐才人从前在府中便已练过此曲许多便,对此再熟悉不过,不必凝神也能弹奏流畅,因此也能分出心神去偷偷打量穆淮。

见穆淮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一动未动,仿佛正看得入迷,唐才人心中不自觉漫起喜意,心中松了一口气,却不曾想心神荡漾间手下一错,登时乱了几个调。

听得陡然突兀的曲调,穆淮不禁皱了眉,方才飘远的思绪也一下被拉了回来。

唐才人心中一颤,忙稳了稳神,继续方才的音律,心中却难免有些忐忑,生怕穆淮不喜。

待一曲毕,背后已生出薄汗。

穆淮听得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抬手“啪”“啪”拍了两下,声音响在幽静的林子里,听着说不出的突兀。

唐才人的心也跟着颤了两下,而后抬起头来,见到穆淮在不远处,先是惊讶了一瞬,而后盈盈拜下:“嫔妾参见陛下,方才嫔妾抚琴太过入神,未发觉陛下到来,还请陛下莫怪罪。”

穆淮在唐才人开口时便抬步向前,待唐才人话毕,穆淮也正好来到了她面前,抬手虚虚扶了她一把:“才人抚得一手好琴,教朕郁结的心事都疏解了开,又怎会怪你。”

唐才人面上露出一抹娇羞,顺着穆淮虚扶的动作站起身来,柔声道:“嫔妾习琴已十三载,有幸曾得大家指点,权当修身养性罢了,今日能为陛下解忧,嫔妾幼时习琴之苦,也不算什么了。”

一番话说得温柔小意,仿佛将穆淮捧在了心尖里。

穆淮仿佛也醉在了这温柔乡中,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有心了。”

说着,将一旁侍女手中的披风接过,为唐才人拢上:“虽说已经入了夏,可晨间风凉,还是仔细些。”

唐才人面上娇羞更甚,一派感动地模样。

穆淮没再说什么,带着人离开了。

待一行人走远后,方才抱着披风的宫婢忍不住激动道:“主子,今夜里陛下定会来咱们毓秀宫!”

唐才人低低“嗯”了一声,面上平静,心里却也十分激动。

今日的收获,已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想。

唐才人轻抚着身上的斗篷,按捺住心中的喜悦,一派处变不惊的沉稳模样,指挥着宫婢收好古琴,往毓秀宫回了。

虽说晨间的风的确透着凉,可毕竟已入了夏,唐才人拢着披风走了一路,鬓发都有些被汗湿了。

可一想到这披风是穆淮亲手为她披上的,唐才人便不自觉拢得更紧了些。

待走进毓秀宫,正碰上陆婕妤在院子里指桑骂槐。

陆婕妤不敢明着说姜宁灵如何如何,便随意寻了个物件儿指着便开始骂,骂得没头没尾的,却叫人处处都能想到姜宁灵身上去。

唐才人瞧了一眼,不谷欠多理会,径直往自个儿屋里走去。

刚走出没两步,便听得陆婕妤阴阳怪气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唐才人,这大清早的,抱着琴是从何处回来?”

唐才人顿住脚步,面上带着特体地微笑,答非所问地给陆婕妤行了个礼:“嫔妾见过婕妤娘娘。”

见唐才人一派恭顺的模样,陆婕妤心中舒服了些,但一看到她身后侍女怀中抱着的古琴,便气不打一处来。

陆婕妤的父亲出身草莽,可以说是被先帝一手扶持起来的,自陆家发迹后,陆父便也学着京中高门大户的人家,给几个儿女请了许多先生,让他们学这学那。

可许多事情并非一朝一夕能沉淀而成,哪怕陆婕妤样样都跟着先生学过一遍,可放在京中贵女里,仍是拿不出手。

这也没少让陆婕妤暗地里咬牙。

如今见着唐才人拿着琴,陆婕妤乎地一股无名火起。

从前那些贵女看在他父亲的官职上,不好当面笑她,却也不曾细细遮掩,如今她成了婕妤,这唐才人还不是任她搓圆揉扁?

陆婕妤这般想着,气势便足了许多,捏着帕子半掩着嘴,上下打量唐才人一番,冷笑道:“这大热天的,怎的还穿个披风在身上?唐妹妹莫不是冬夏颠倒了?”

陆婕妤自是不知这披风“大有来头”,只想着借机嘲讽几句,若是能气得唐才人回嘴,那她便用婕妤的身份好好教训教训她。

唐才人抿了抿唇,并未说话。

倒是一旁的侍女忍不住了,小声道:“这披风可是陛下亲手为才人披上的!”

声音虽不大,却足以让陆婕妤听个清楚。

陆婕妤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还未等她再说什么,就听得门口的通传声,而后一个小太监带着一队人进了来,往唐才人房中送了好些首饰,说都是陛下赏赐下来的。

唐才人瞧着那些宝贝一件儿一件儿捧进她房中,瞥了陆婕妤一眼,轻轻一笑,转身进了房中,留陆婕妤在原地咬牙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