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穆淮回了来,院中候着的宫人纷纷谷欠行礼,都被穆淮抬手制止了。

一时间,庭前静得只剩风声。

穆淮走上前去,至美人榻前停下,略略俯下身,去瞧姜宁灵。

只见她呼吸绵长,定是睡得沉。

“怎的睡到外边儿来了?”

虽然穆淮目光未离姜宁灵,但口中话语显然是问两旁的宫人,若竹小声回道:“回陛下的话,娘娘原是在屋中睡着的,后来觉得屋中闷,便将这美人榻搬出来了。”

穆淮又瞧了一会儿,只觉外头这太阳有些晒,他的皇后细皮嫩肉的,还是回屋里去比较好。

这般想着,穆淮便将姜宁灵从榻上抱起,大步回屋内去了。

姜宁灵睡得不浅,可抵不过穆淮动作大,刚被他抱起来,便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偏偏穆淮还没有半点扰人清梦的自觉,笑道:“醒了?”

姜宁灵朦朦胧胧地应了一声,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待被他放在房中柔软的榻上时,下意识便朝内滚去,谷欠再睡上一会儿。

可穆淮显然没打算让她继续睡,从她身后拦过那纤细柔软的月要肢,不轻不重地按压着。

姜宁灵被他闹得有些痒,不自觉便往里躲,又被他一把捞回来,困在双臂之间。

“你今日这妆,倒是有些不寻常。”

姜宁灵被拉了回来,仰面在床榻之上动弹不得,心之这觉是没得睡了,便顺着他的话道:“陛下可喜欢?”

只是无端被人搅了清眠,姜宁灵话语间多少有些不耐。

穆淮听得她带了些脾气的问话,心中不仅不恼,反倒有些愉悦:“醋着了?”

姜宁灵不知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在说什么,黛眉微蹙,很是不解地看着他。

穆淮抬手抚上她眉间花瓣,声音轻得近似耳语:“朕很喜欢。”

姜宁灵眉头蹙得深了几分,觉得他更没头没尾了。

喜欢她眉间花钿,还是喜欢她醋着了?

还未等姜宁灵细想,便觉穆淮的吻落了下来。

姜宁灵想也不想地推开他,正色道:“臣妾眉间这株花儿是吟南拿胭脂画的,陛下还是小心些,若是不小心吃进嘴里,只怕对身子不好。”

穆淮见她一本正经地说起这些,顿觉有些无奈,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朕如今在你榻上,你便只想着胭脂不胭脂的事情?”

姜宁灵自然知晓他想做什么,却故意偏过头去,不理会他。

她侧过头去,细腻的脖颈便一览无遗,穆淮俯下身去,惩罚般地咬了一口,留下一道红痕。

“从前你刚入宫时,朕说什么便是什么,现在倒敢同朕叫板了?”

姜宁灵听他越说越没边儿,回过头去没好气道:“还不是陛下昨儿夜里不知节制,臣妾月退还酸着呢。”

穆淮轻笑一声,伸指在她挺.翘的鼻间刮了一下:“长本事了,还敢同朕呛声?”

姜宁灵也不接话,就这么看着他,最后穆淮败下阵来,在她饱满朱唇上落下一吻:“罢了罢了,朕宠着你还不行?”

见穆淮迟迟未有起身的打算,姜宁灵心知这一回定是躲不过去,忽地又想起方才御花园中他与旁人并肩而行的身影,心中难免酸涩,便不再推拒,有些贪恋地细细感受穆淮身上独有的龙涎香气。

一阵交融过后,姜宁灵眉间的花钿已然晕开,不复方才的精致华丽,却又生出一股靡乱的媚来。

穆淮定定地瞧了许久,见姜宁灵身上一片斑驳痕迹,到底没再动作,将人拥入怀中,哄了两句。

姜宁灵早没了力气,只有在他怀里小口喘气的份儿,过了一会儿,又觉腹中空空有些难受,便向穆淮提了要早些用晚膳。

穆淮自是应了,而后又想起什么:“荣王家的宝明郡主,你可认识?”

姜宁灵点了点头,从前她尚在闺中时,常会受邀去一些夫人小姐们设的宴会,对于京中有名有姓的贵女,几乎都能算点头之交。

同宝明郡主自然也见过几回,只是不算熟稔。

穆淮“嗯”了一声,仿佛也就随口一问,并不多在意她究竟是否认得宝明:“过两日是宝明的生辰,朕打算好好办一办,到时你也同朕一道去荣王府。”

帝后特地出宫去王府,只是为了给一个从前并不见得多得宠的郡主庆生?

姜宁灵不知穆淮谷欠意何为:“还有两日便是宝明郡主的生辰,怎的先前未听人说起这事?”

穆淮挑了她一缕墨发,绕在指尖把玩:“临时起意,的确有些匆忙。”

姜宁灵心中忽地升起一股预感,正斟酌着要如何问,便听得穆淮直接开口了。

“届时锦嫣也会在。”

第48章 生辰宴

两日时光一晃而过。

荣王府张灯结彩, 宝明郡主十七岁的生辰宴,竟是比及笄那年还要热闹。

这日,锦嫣早早儿地便起来梳妆打扮, 还特地命玲儿去京中最好的衣庄里定了一套如今最时兴的衣裳, 这两日催着紧赶慢赶, 总算用铺子里最好的那件成衣改成了她的尺码,就为了今儿穿去荣王府。

先前她遣了暗卫去调查, 查了整整两日, 也没有查出她想要的东西。

这个结果虽然让锦嫣失望,却也在她的预想之中。毕竟当年之事颇为久远, 又牵扯皇家,难以打探也实属正常,加之这些暗卫到底是赵恒弥的人, 锦嫣交代下去时多少有些顾忌,许多事情不能明着来, 只能让他们旁敲侧击地去打探,这样一来, 暗卫打探的方向本来就存了些偏差。

不过也并非毫无收获, 如今街坊市井间关于帝后的传言大大小小许多件,锦嫣听了不少, 大致对穆淮与姜宁灵之间有了了解。

而这些传言,锦嫣越听心中越踏实。

无外乎都是说姜宁灵是如何凭着那张相似的脸才入了宫的。

锦嫣起先还不大相信, 待听得多了后,她举起铜镜来细细瞧自个儿面容,当真觉得同姜宁灵有许多相像来。

至于那宝明郡主喜欢什么, 锦嫣并不是分在意,只不过派人去买了副最贵的头面, 又细细包好,生辰礼便算准备妥当。

待时辰差不多时,锦嫣便上了马车,往荣王府去了。

当然,今日也不忘戴了面纱。

先前锦嫣是不确定当年之事是否有隐情,如今听着市井那些传言,虽说已有八分确定穆淮心中之人便是自个儿,可到底还是有两分不确定,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莫要轻易将这面纱遮了去。

况且,有这轻纱遮面,也能保持一份神秘之感。

锦嫣最是了解这些男人,若是毫无保留地将自个儿交去他们手上,不一定能得珍惜,倒不如若即若离,勾的人心痒痒,才能叫他牵肠挂肚。

这也是这些年来她从楚妃身上学到的。

且在出门之前,锦嫣还特地在眉间点了灼灼朱砂。

上回她始料未及地与姜宁灵描了个相似的妆容,隐隐被压去一头,回来后便一直耿耿于怀,今日里又特地描了相似的妆面,又做了些改动,掩了些许清秀,重了些许明媚,加上眉间一点朱砂,看上去同姜宁灵更相似了。

玲儿起先有些不解,不知锦嫣为何要学着姜皇后的打扮来,锦嫣轻哼了两声,却也并未多解释。

不过她心中跟明镜儿似的,之前那相似的妆面全然是巧合,可全京城的人都知那姜宁灵是她锦嫣的替身,那她不如好好儿利用一番。第一回 是巧合,可第二回、第三回、第四回,她回回都是这样的妆面,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那便成了这是她惯常的妆容,第一回的巧合,也成了那姜皇后的刻意模仿。

马车很快便到了荣王府。

因着皇帝亲自下令要大办宝明郡主生辰的原故,荣王府今日热闹非凡,许多达官显贵纷纷来贺,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并非郡主生辰,而是荣王过寿呢。

锦嫣的马车上并无明显标识,外观也普普通通,丝毫不显眼,随着其他马车一道缓缓往大门行去。

左右两旁甚至有人嫌车走得慢,索性下了车,大步往前走去。

锦嫣打起帘子看了看,又放了下来,在车中稳稳坐着,丝毫也不在意这极慢的速度。

荣王府前面街道虽宽,可来往的马车实在太多,众人未免堵着路,大都选择在还有一段距离时便下了马车,徒步过来,摇摇晃晃行至大门前的马车,实属不多。

镇国公家的老太君是一个,英国公家的老太君是一个,再一个,便是锦嫣的马车了。

王府的小厮忙得团团转,见又是一辆行至大门前的马车,便下意识以为又是哪家腿脚不便的老祖宗,虽瞧不出是哪家的马车,但礼数周全总是没错,便大声道:“老夫人,您请。”

谁知马车内先是跳下一个青色衣衫的侍女,而后一只纤纤素手伸了出来,搭在那侍女的手背上。

显然是个年轻女子的手。

那小厮嗓门颇大,这么一句,便招了不少人有意无意地瞥了过来,只是众人还未来的及收回目光,便瞧见马车内下来一个年轻女子,柿色的衫裙在人群中十分亮眼,带着年轻女子独有的活泼。

小厮怔愣一瞬,直觉这人有些来头,却又眼生得很,便问道:“小人眼拙,不知是哪家小姐?”

宝明郡主这回生辰宴,是递了帖子的,但因帝后皆会来荣王府,便有些未受邀的女子也想浑水摸鱼一番,想在贵人面前露个脸。小厮先前拦下过几个,见着锦嫣眼生,便不由得警惕几分。

玲儿见哪小厮神色,便知她二人被当成了不入流的小门小户,顿觉这人狗眼看人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将拜贴递上前去,没好气道:“喏,你好好瞧瞧!”

说罢,又小声骂了句“看门狗”。

那小厮全当没听见,认认真真查看了一番,这才笑嘻嘻道:“原来是晋国的锦嫣公主,公主这边请。”

周围仿佛静了一瞬。

锦嫣十分享受这种万众瞩目之感,颇有些傲气地扬了扬下巴,扶着玲儿的手往里去了。

不过她预想中的低声议论并未出现,众人瞧了她背影一瞬,又纷纷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

只有几步远处的一个身着玉色长衫的女子“嗤”了一声,看上去似乎很是不满锦嫣的做派。

玉色长衫的女子行至门前,小厮很是热情地迎了上来:“温姑娘,您总算来了!郡主念叨您念叨了许久,小的这就带您去见郡主。”

温浅意含笑点了点头,随着那小厮去见宝明郡主了。

世家贵女已来了不少,正将宝明围在中间,左一句右一句地奉承,待温浅意一进园子,宝明眼中一亮,寻了个由头脱了身,往外走去。

温浅意会意,同几个相识的贵女寒暄两句后,也往外去了。

果然,一出园子,便被守在外边儿的侍女带着去寻了宝明。

见了宝明,温浅意打趣道:“寿星公怎的还跑出来了?”

宝明作势瞪她一眼:“还说呢,本就只邀了几个相熟的小姐妹聚上一聚,现在倒好,这么多人一块儿来了,我寒暄到现在茶都没喝上一杯。”

温浅意抿唇一笑:“陛下疼你,还这么多抱怨?”

说到这个,宝明更来气了:“陛下疼我?从小到大,我就是陛下众表妹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长了十七年,连生辰礼都从未想起过,这回倒好,这般好心地为我办生辰宴?”

说着,宝明四处看了看,确认无人后,这才小声嘀咕道:“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明面上是看重我,实则是想借这回见一见某人吧?你说说,陛下大办这生辰宴,为了弥补些许多年来对我这个妹妹的亏欠,倒也勉强说得过去,但陛下同皇后一同来荣王府为我庆生,这便奇怪了吧?”

温浅意摇了摇头,示意她莫要多言:“圣心难测。”

而后又比了个口型道:祸从口出。

宝明挠挠头,小声道:“我也就跟你说说,罢了罢了,不说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