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如过眼剪影般的身型侧影真的好熟悉,她攥着手机的手指不由得捏紧,脱口喊了句:“等等!”

但那几个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电梯门后,门合上,她隔得太远,甚至门边都没碰到。

门扉合上,光亮消失,电梯徐徐上行。

“小姐,你要是错过了楼层,可以这层下。”靠门的男人回头和宁兮说话,猛地,他话头顿住,仔细回忆了遍自己说了点什么。

他没说重话吧?

这小姐怎么眼睛红了?要哭了似的?

“谢谢。”宁兮和他点头道谢,声音发颤。

电梯停下,她从最里面挤出来,踏出电梯门的瞬间,玻璃窗外金灿灿的阳光晃了她一瞬,她用手挡脸,左右张望。

周围都是戴着工作牌一身正装的人,不同的是,都不是那个人。

她快步跑下安全通道,跑到下一层,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人。

应该又是看错了吧。

宁兮有些颓然地后退几步,后背抵在落地玻璃窗上,揉了揉太阳穴。

不知道多少次了,星巴克门口遇到的人像他,校园里骑单车的男生像他,夜晚骑摩托疾驰而过的人像他……

可每一次追过去,都是一场尴尬。

统统不是他。

刚开始还会失望地蹲在地上哭,现在开始慢慢接受事实,他走了的事实。

就像向日葵,花期过尽,总会有枯萎的那天。

宁兮掐着时间在原地待了会儿,抹了抹湿热的眼睛,准时走向17层。

-

第一天的工作不繁重但很手忙脚乱,中饭只吃了个三明治,一路撑到晚上夜色渐沉,宁兮熄灭电脑屏幕时,才感觉到饿,很饿。

一整天连摸鱼的时间都没有,打开微信,就看到许杰从早八点到现在发来好几条消息:

8:01

【一大早就开会,妈的资本家。】

【老娘觉得进的不是会议室,这他妈是殡仪馆吧。】

【大老板还没来,我咋有点紧张……】

11:13

【啊啊啊啊啊老娘要收回吐槽他的话!他也太帅了吧!居然还是个弟弟!】

【重点是弟弟一点都不稚气,太他妈有魅力了吧!】

【分了好多活儿,不是我这边的,都是财务那边,几乎能把什么陈年老账都翻出来。】

【我决定!要把xxx踢掉,以后他就是我老公!】

宁兮盯着屏幕有点想笑,以她对许杰的了解,她老公的人选取决于这周看了什么影视剧。

还是第一次看她‘老公’从屏幕上明星变成现实真人。

宁兮:【你这是严重花痴行为,小心开会流口水。】

许杰:【切,老娘是那种花痴的人吗?我最雷姐弟了。】

宁兮耸耸肩,才想回复,就听旁边邻位的同事拿着笔伸手过来,“嗳”了一声,又有点尴尬地抓了抓额角。

“你叫什么来着?早上介绍我没认真听。”她抱着歉意问。

“宁兮,我记得你,陈栀,名字挺好听的。”

“嗯对对对,你叫我小栀就行。”陈栀也是实习生,和宁兮搭话瞬间有一种找到组织的感觉,“待会儿团建,我们一起去吧。”

“嗯好。”

她不提起,宁兮都快忘了,入职第一天整个部门去火锅店团建。

宁兮迅速收拾了会儿,还不忘滑开手机屏幕看一眼许杰的消息:

【我周末打算去重新配副眼镜。】

【虽然我不是花痴,但男色呵,不看白不看!】

“……”

宁兮随几个同事一同去离大厦不远的一家火锅店,一路上,她和陈栀手挽着手走,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多是陈栀在说。

“和你说,来之前我就把gm摸透了,咱们部门负责人宇哥,别看他个子矮,人可精明的,也没比我们大几岁,除了业务强还特别会来事儿,‘来事儿’你懂什么意思吧?”

“嗯,知道的。”宁兮点点头。

“对啦,你是南方人吗?在北方读研?”

“不是,我北方人,”她解释,“大四。”

陈栀忍不住震惊了一下:“感觉你长得还挺像南方人的哈哈哈。”

两人谈论着就到了火锅店,几个同事围桌而坐,看她们俩过来,笑着挥挥手。

她们来得晚,坐在了最外面的位置,宁兮旁边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憨憨地笑着朝她点了下头,宁兮礼貌地回礼。

“宇哥呢!老大去哪了。”不知道哪个男人问。

还没等桌边哪个人回答,就听到张文宇客套的笑声,接着,宁兮感觉背后有几个人的脚步声,她回头。

张文宇伸长胳膊指着他们这桌,热情地给后面的人介绍:“哎呀呀相约不如相逢啊程总,这会儿人正多,要是程总不嫌弃咱们拼一拼?我这就部门一帮小孩。”

这家店是红红火火川渝火锅店,从房顶吊下高高低低的红灯笼,为首的男人两指拂开头侧的红灯笼,被扫过肩膀的红色流苏弄得眉头微皱。

本是很有喜感的画面,宁兮却在看清来人样貌时,唇角浮现的一丝丝笑意僵住。

面前的男人西装裤白衬衫,手臂上随意搭着西装外套,一头利落短发,肤色深了些,浅淡瞳眸随意扫过对面一众人。

冷淡又有点漫不经心。

他身后,助理推了推无框眼镜,笑着和张文宇说话:“太有幸遇见张老板,就是今晚程先生约了客户,不知道人家……”

在他记忆里,程先生一向不喜欢和一群陌生人拼桌吃饭。

除非是将来有用的人。

现在面前的张文宇不属于。

“哈哈哈张老板不敢当,要是程总忙……”张文宇笑着客套,他本就没想程总会答应。

像他们这种时间就是金钱的人肯定只愿意和有利益关联的人‘浪费’时间。

却不想面前这男人竟然顺了他的话。

“这就和张老板见外了,”他虚指了助理下,侧头看张文宇,扯出一抹淡笑,“程某不过是在国外受贺总提携关照,对北城这边业务自是没张老板了解,还要好好讨教。”

“不敢当不敢当。”

他竟然要过来拼桌!?

宁兮脊背僵直,她早已转回了身,面向餐桌,无意抬眼,余光瞄了那人一眼,看着他和张文宇一起坐去了餐桌东位,和她隔了整张餐桌。

他是程琛!他竟然是程琛!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样众人纷繁的场景里再遇,更没想到程琛那漫不经心的一眼扫过,没有任何一瞬停留在她身上。

是没看见她,还是不记得她了?或者就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泛泛之交的老同学?

宁兮不敢细想,慌乱地拿来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清茶很苦,浸入味蕾,苦得人想掉眼泪。

因程琛那几人的加入,桌边一群人瞬间冷了下来,连刚刚吹牛吹得火热的男人都盯着桌面无声研究起纹理来。

服务员递了菜单过来,张文宇和程琛那几人客套几句,推脱不过,点了菜。

他是地道重庆人,锅底选得又麻又辣红汤。

和服务员交代完,人家抱着本子刚要离开,就被程琛叫住。

“等等,”他伸出两指一勾,“程某不吃辣,张老板,鸳鸯锅可以么?”

“哎呀呀我刚想说来着,换成鸳鸯锅鸳鸯锅,早就听说程老板不吃辣。”

服务员领着菜单走了,助理若有若无地瞥了张文宇一眼。

也不知道大老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明无辣不欢的,反倒顺了张文宇一通奉承。

隔得远,宁兮心神有些乱,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一直没抬头,不知道程琛会不会看她一眼,或者压根当她陌生人?

没多久,酒上来,每人倒了一杯,宁兮晃着手里的高脚杯,借着酒杯遮挡,偷偷看了程琛一眼。

透过起起伏伏的红酒水痕,能看到程琛微微偏头和张文宇说话,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他似乎沉稳了不少,戾气掩了下去,一双眼把情绪掩盖得很好,过水无痕。

宁兮没再看,仰头把酒杯里的酒几口喝下,耳尖瞬时泛红。

她眨眨眼也就缓过来了,上大学这么久,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一杯倒’了。

侧身,想上洗手间拜托陈栀照看一下手提包,发现陈栀的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

无奈,她只能和旁边还不知道名字的男人说。

“您好,我要出去一下,能帮我看一会儿包吗?”

男人正夹菜,没听清,凑过来问:“怎么了?”

“能劳驾帮我看一会儿包吗?”宁兮也凑近些,大声说,但声音淹没在了周围的人声里。

“行的行的。”

“谢谢。”

宁兮对他笑了下,侧身离开座位,莫名地,感觉有人目光灼灼,好像在瞪她。

她回头看了眼,大家都在谈笑风生,她明显想多了。

无所谓地耸耸肩,她走去洗手间,才推开门就看到陈栀站在洗手台前,笑靥如花地讲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