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身处一群乱狗中,被狂吠噬咬,你真能挺得住?

也许这还不可怕,更可怕的是,被人四处追杀,时刻有失去生命的危险。

依然挺得住吗?

夜璃歌深深地凝视着这个孩子——她知道,现在的傅延祈,只能被称作是一个孩子,只有当他经过世间最冷厉的风雨考验,才能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母后,我,我走了。”傅延祈转过身,朝外走去。

“等等。”夜璃歌忽然叫住他。

“母后?”

“倘若,在外漂泊的日子里,你能遇到一个对你特别好的人,一定要珍惜,一定要珍惜。”

“儿臣记下了。”

“到了外面,若非万不得已,不许使用真名,不许曝露身份,不许……向任何人求援。”

对上她冷冽的眼神,傅延祈忽然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然后才重重地点点头。

当他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时,两点泪光,从夜璃歌眸中浸出。

“你很难过?”

夜璃歌没有答话。

“既然难过,为什么还要让他走?”

“小的时候,多吃点苦,对他没有坏处。”

“你啊。”傅沧泓轻轻将她搂住,“让我怎么说你才好。”

“很久以前,你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是啊。”傅沧泓点头,“很多次,很多次我都以为,自己撑不过来了,很多次我都觉得,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日出,是胆战心惊,是穷途末路,是四面楚歌,是身临绝境……”

“你恨过吗?”

“……恨过。”

“现在还恨吗?”

“不。”傅沧泓紧紧地搂着她,“自从遇到你的那一刻起,便再也不恨了。”

……

第五百四十二章:安慰

傅沧泓再次拿起那本《天心秘藉》——到底要不要练呢?

如果练,就只能偷偷地进行,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包括夜璃歌,可是这样,他成功的风险会成倍地增加,弄得不好,有丧命之险,如果告诉夜璃歌,她肯定不会同意。

轻轻地,傅沧泓用黄绸布将《天心秘藉》重新包裹好,合上秘阁的门。

“龙四。”

“卑职在。”

“朕要你,替朕护法。”

“皇上?”

“你只需要,按照朕说的去做便行。”

“卑职遵命。”

龙四说完,退了出去。

傅沧泓又在秘室中呆了一会儿,方才抽身走出。

当回到寝殿里时,他的神情已然恢复镇定自若。

夜璃歌正坐在桌边沏茶,抬头淡淡看他一眼:“新焙的龙舌,要吗?”

龙舌?

不知道为什么,乍然听到这两个字,傅沧泓后背浮起几许冷意,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坐下,有些机械地接过夜璃歌手中的茶盏,慢慢喝着。

此后几天,傅沧泓的表现都十分地平静,只有每晚当夜璃歌睡熟后,他方才起身,进入秘室,开始修炼《天心秘藉》。

最初第一第二阶段,都异常地艰难,他始终掌握不了窍门,未免有些心浮气躁,好在他经历多番磨炼,慢慢让自己整个人放松下来,进入练功的境界,才初初有了些进展。

但是一件很小的事,打乱了他的计划。

午膳桌上,傅沧泓因想着《天心秘藉》的粗髓,微微有些分神,无意识地挟起一颗肉丸,送进唇中,机械地咀嚼着,咽了下去,忽然,他的胸脯一阵剧震,继而噗地吐出口鲜血——

“父皇?”

“父皇?”

三个孩子均大惊失色,唯有夜璃歌,极端沉得住气:“祈儿。”

傅延祈会意,立即安抚好妹妹和弟弟。

夜璃歌迅疾伸手,封住傅沧泓胸前几处要穴,扶起他进入内室。

“曹仁,服侍他们去外面。”

“嗳。”曹仁应了声,赶紧陪着傅延祈退出寝殿。

夜璃歌伸指搭上傅沧泓的脉搏,心下顿时了然。

“璃……”

“不要说话。”夜璃歌伏下身子,“我什么都知道,我会帮你。”

傅沧泓那颗焦躁的心,忽然就安静了。

“现在,你最重要的事,是休息,等内息完全平和下来。”

傅沧泓合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站起身来的夜璃歌,却陡地变了脸色——她没有想到,他居然真去做了这样危险的事,宁要一个男人的骄傲,也不要性命,这倒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可她的心中,却没有半丝欣慰。

她以为他不会,以为他至少会有所顾忌,孰料——

极其迅速地,夜璃歌做了决断,检查殿中各处,确定十分安全,这才拉开殿门走出。

“曹仁,你看着,没有本宫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是,娘娘。”

夜璃歌折回殿中,一直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准确地说,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来,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守着他,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夜阑更静。

夜璃歌稳稳坐在椅中,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以为这样,我就进不来吗?”

黑影一闪,已然直直地落在大殿中间。

夜璃歌脸上的神情一丝未改:“我知道,拦不住你。”

“那么——”

“但是我相信,趁人之危,绝非阁下的品性。”

“那可不一定。”对方微微冷笑,“不要把我想得太善良。”

“但你应该知道,如果你敢怎么样,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对方的呼吸微微一窒:“这样吧,我跟你打个赌,如果里边那位在两个时辰内可以醒来,我就自动离开,等待下一次的机会,如果他不能……”

“如果我不愿意赌呢?”

对方一时没有说话,只是龇龇牙,然后,他再次摘下面具,把脸转向夜璃歌:“你好好看看我。”

夜璃歌瞅了他一眼:“我看到了。”

“我哪一点,不比他好?”

“你很好,很出色,但,这跟我没什么关系。”

“你——”对方的脸微微变型——要知道,这世间的女人,他见过千千万万,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坚定,果敢,刚毅,不屈。

他不由抬手摸了摸下巴——傅沧泓,你还真他妈娶了个极品。

“你走吧。”夜璃歌的声音像冰一样冷,“我绝对不会,给你任何可趁之机。”

男人有些恼羞成怒,垂在身侧的手攥得“嘎嘎”直响。

他嘴唇轻轻地抖颤着,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说出口,而是一挥衣袖,忿忿而去。

摇曳的烛火,把夜璃歌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

当淡淡的晨光映上窗纸时,傅沧泓终于醒来,他迈着轻轻的脚步走出内殿,静静地看着那个立在窗边的女人。

她,似乎也是一夜未眠吧。

他本来想靠近她,可是她的身上,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他们俩之间,塑起一道无形的墙。

直到夜璃歌收敛那股威势,转过头来。

她的双眼,像北极星一样闪亮。

熟悉的痛楚在傅沧泓的胸膛里裂散开来,他忽然间有些无法呼吸。

“沧泓。”夜璃歌几步走到他身边,伸手将他扶住,关切地看着他的面容,“你觉得如何?”

“我……”

“不要急躁,循序渐进,你会成功的。”

“可我怕——”

“你怕什么?”夜璃歌深深地凝视着他,“我在这里,我哪儿都不会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守着你,你还怕什么?”

傅沧泓沉默了。

昨天夜里发生的事,他在里边听得一清二楚——夜璃歌身上那股庞大的镇定,令天地间的一切都为之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