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歌,璃歌,璃歌……

爱得太辛苦,爱到太绝望,就会期翼着解脱。

一只手,蓦然伸来,轻轻拭去他腮边的泪痕。

“璃歌——”安阳涪顼一声喜悦至极地轻呼,伸手抓住对方的胳膊,睁眸的瞬间,却只看见一张美丽动人的脸。

却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

冷冷地甩开她的手,安阳涪顼出语冰寒:“你来做什么?”

“奉董皇后之命,前来,请太子回宫。”南宫筝语声平淡,对他的疏离,仍然没有半分怨怼。

“是母后让你来的?”安阳涪顼眼中,却蹿过一丝暗火。

“可以……这么说。”

“我这就走。”安阳涪顼站起身,迈步便行,仿佛当身后的女子只是空气。

南宫筝莲步姗姗,不远不近地跟着。

安阳涪顼忽然停了下来,转身面对着她。

南宫筝也停住,两人就那样定定地对视着。

“你为什么,要来璃国?”

“为什么不来?”

“我不会喜欢你的。”

南宫筝先是一怔,继而唇边浮起丝优雅而从容的笑:“太子,您难道不觉得,对一个女孩子说这样的话,非常失礼吗?而且,这个女孩子,还是你的未婚妻。”

“本宫只有一个未婚妻。”安阳涪顼直视着她,言语间没有丝毫回还的余地。

——若是寻常女孩子,听到这样的话,要么当场发作,要么拂袖而去,但南宫筝没有,她只是一身定然地立在那里,看着安阳涪顼,直看到安阳涪顼转开脸去,不愿再直面她的眸光。

“不管太子怎样看我,南宫筝,依然会做自己该做的事。”

“你该做的事?”安阳涪顼感觉自己像是抓住了一只刀柄,言辞变得犀利起来,“你该做的事,就是刺探璃国的情报,然后告诉你皇兄?或者,按照你皇兄的旨意,设法在璃国内制造风波?”

南宫筝表面上虽仍然镇定,可心中却吃惊不小。

但,若论心智,她终究高安阳涪顼一筹,仍然淡淡笑着,四两拨千金:“太子认为如何,那便如何吧,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是什么样的人,想做什么样的事,太子会知道的。”

“本宫当然会知道!”安阳涪顼却不肯放过她,仍旧咄咄逼人,踏前一步,微微俯下身子,“南宫筝,不过,本宫警告你一句,最好别在本宫身上浪费力气!”

“太子,”南宫筝到底只是个女孩子,忍耐力终究有限,“如此的剑拔弩张,只能说明一件事。”

“什么?”

“那就是——太子心中,非常非常在意这件婚事,也非常非常地,在意我这个未婚妻,难道,不是吗?”

安阳涪顼一时词穷——吵架可不是他的强项,刚才那些话,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言辞了。

不过,南宫筝再没有给他反击的机会,加快脚步,如一阵风般从他面前掠过——

在原地闷闷站了会儿,安阳涪顼方才迈步,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回到章福宫,安阳涪顼洗漱完毕,正要安置,门外忽然响起倚凰殿掌事孙贵的声音:“太子殿下——”

“去。”安阳涪顼朝自己的近侍候田使了个眼色。

候田点点头,转身走到宫门前,拉开门拴,但见孙贵正站在外面,踮着脚尖张望,看见安阳涪顼,脸上顿时打迭起殷勤的笑:“太子殿下。”

“何事?”

“皇后娘娘有旨,请太子殿下往倚凰殿一叙。

“知道了。”安阳涪顼皱皱眉,换上身干净衣袍,带上候田,出了德昭宫,直往倚凰殿而去。

倚凰殿中。

皇后董妍端坐在凤椅中,慢慢啜着茶,耳听得安阳涪顼的脚步声,仍然四平八稳,声色不动。

直到安阳涪顼跪下请安,方才搁下茶盏,用绣花手绢擦擦唇:“顼儿你来啦,快起身来,近前来,让母后好好瞧瞧。”

若是从前,安阳涪顼定然会像小羊般颠颠地凑上前去,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而只是站在原地,神色泰然地道:“母后有什么话,请吩咐吧。”

董皇后抬起的手,滞在空中——安阳涪顼的反应,显然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一时间让她的心中生出几许失望。

不过,她很快就把这样负面情绪给压了下去,仍旧保持着端庄而从容的笑:“听说顼儿这几日,在银旗军中很是努力?”

“嗯。”

“那可别累着了,该休息时,还是多多休息吧。”

“顼儿只是想,早日成材,为国效命。”

“不错,不错,”董皇后嘉许地点头,话锋一转,“不知你,见过金瑞三公主没有?”

“儿臣见过。”

“呃……”董皇后抬起右手,揉了揉眉心,又仔细瞅了眼安阳涪顼的面色,方才言道,“不知皇儿你,观感如何?”

“观感?什么观感?”安阳涪顼面无表情。

“觉得她怎么样?”

“不怎么样。”

董皇后倒噎了一口气,不过,她到底是见惯大场面的人,觉出话不投机,立即再改了个方式:“顼儿啊,你可知,若想成为一个好君主,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安阳涪顼面色稍稍缓和——不得不说,董皇后的这句话,确实打动了他。

“请母后赐教。”

“是容人之量——像大海一样深广,像宇宙一般浩瀚——顼儿,你既然想振兴璃国,怎能没有这样的胸襟?”

安阳涪顼沉默,思忖了很久,方垂眸看向地面:“母后教训得是,顼儿……知错了。”

“知错便好。”董皇后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以来,她最担心的,便是安阳涪顼使性子,弄僵和南宫筝之间的关系,以至于无法收场。

“记住,不管怎么说,她都只是个女孩子,就算你不喜欢她,也该细心照拂,知道吗?”

“是,母后。”

“既如此,先回去吧,好好歇着。”

安阳涪顼却面现迟疑。

“怎么了?”

“母后,儿臣想知道,什么时候,儿臣才能亲政?”

“亲政?”董皇后的眉心突地一跳,“你想亲政?”

“是。”

董皇后脸上的笑消失了:“你觉得,现在的你,能够把握整个全局了吗?能够保证,整个璃国在你的引导下,走上一条光明的道路吗?”

安阳涪顼再次垂头。

治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要怎样,才能成为一位出色的,像父皇那样的君王?说实话,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顼儿。”见他无言可答,董妍的语气和态度都稍稍柔和,“记住,一国君主,干系重大,没有足够的胆量、毅力,和智慧,你是驾御不住它的,反而只会被权利,拖入无底的深渊!”

第一百八十章:情深义重

“顼儿知道了。”

安阳涪顼十分诚恳地答道:“顼儿会继续努力。”

“别太逼自己,”董皇后脸上浮起慈蔼的笑,“你只要踏踏实实地去做便好。”

辞别董皇后,从倚凰殿里出来,沿着甬道慢慢往回走,那股若有若无的痛苦与烦恼,再度从脑海中浮出——他还是在思念她,这种刺心的思念,会情不自禁地冒出头来,时刻折磨着他,怎么也止不住。

用力地摇着头,他想控制住自己,却发现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远处宫灯淡淡的光华射来,勾勒得他的身影,愈发清寒。

抬起双臂,安阳涪顼环住自己的身体,感觉是从未有过的孤单。

“殿下——”一盏灯笼穿过婆娑树影,慢慢移近。

“小候子,是你啊——”

“殿下?”瞧清他那张微微有些泛白的脸,候田不由吃了一惊,“殿下您这是怎么啦?”

“我没事。”安阳涪顼吃力地摆摆手,“过一会儿就好……”

候田没有作声——殿下的心事,他再明白不过,可是,除了安静地陪着他,他也没有半点法子。

回到德昭宫中,安阳涪顼草草洗漱一番,便睡下了,次日清早,仍往银旗营中去。

又是一番高强度的训练后,溥刚看着面色通红的他,沉声道:“殿下,觉得如何?”

“……还行。”

“既然如此,从明日起,再加大强度。”

“嗯。”安阳涪顼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溥刚凝眸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太子,请跟本将来。”

安阳涪顼神思恍惚,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懵懵懂懂地跟着溥刚,绕过矮墙,走进另一片演武场里。

“拿着。”

从木架上取下一把剑,溥刚凌空抛给安阳涪顼。

安阳涪顼接剑在手,仍自怔愣。

“拔剑!”

溥刚厉声喝道。

略一咬牙,安阳涪顼拔出长剑。

“看准我!”溥刚沉声低喝,“杀!”

安阳涪顼举臂挥剑,刚至半空,溥刚“啪”地一剑甩过来,安阳涪顼手中的剑顿时远远飞了出去,半晌方“当”地一声掉落在地面上。

“再来。”溥刚的脸色有些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