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声响起,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峰摆在面前。

面对斯托克城这种难啃的硬骨头,温格没有托大,排出的首发阵容中尤墨回归后防线用以提高防空能力,罗西基作为后手替补,其它位置没有变化。

这套阵容攻击性算不上顶尖,破密集防守有些吃力,不过从攻守均衡的角度来看,不失为最稳妥的选择。

毕竟是决赛,头重脚轻是件风险远大于收益的的举动,尤其是面对实力不如自己的对手时,把希望都寄托在进攻上更是件危险之极的举动。

因为对手的韧性会超乎想象,而自己的进攻能力会被高估,越打不开局面,越容易放大隐患,直至犯错,丢分,覆水难收!

身为老江湖,温格没有被赛前一边倒的看好遮住双眼,也没有把尤墨受到的非议当回事。他很清楚,当事人受到的影响并不大,反倒是其它球员们会憋足了一股劲,想要证明些什么。

这种情况下过于冒进的战术会放大他们的急躁情绪,让他们忽略对手的存在,恨不得一上来就用连续的攻势锁定胜局,狠狠地打那些人的脸。

从这个角度来看,温格对球员心理确实颇有研究,如果不是对手太逆天,断然不会进入摸不清,看不透,左右为难的状态。

好在鲍尔德的建议让他看到了一条很有可行性的道路,就是不知本赛季仅剩的两场比赛中有无机会了。

瞧着场面四平八稳,他坐在教练席上没动弹,虽然摄像机镜头会时不时地扫过,但现在的季节可不是穿大衣的时候,拉链与口袋这些敌人不会跳出来抢戏。

时间溜走的很快,一晃已经十分钟过去。

双方的战术都有很强的试探性,彼此之间像是商量好一般,你来我往一板一眼。即使偶尔有提速的时候,也很快被对方早有准备的后手扑灭,继续回归平淡无奇的拉锯战。

“耐心”,这个冠军拼图中非常重要的一块,看起来与“激*情”刚好对立。实际上任何一支球队想要冠军拿到手软,甚至成就王朝伟业,都需要把两者完美结合在一起,才能充分释放潜能,并保持可怕的稳定性。

阿森纳其实已经到了破茧成蝶的关键时刻,不败之师的雏形已成,只要皇袍加身,就能完成质变!

而这剩下的两场比赛,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阶段,如果对困难估计不足,重蹈上赛季的复辙是件很有可能的事情。

“来这里坐下,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瞧着场面仍然四平八稳,温格起身,径直走向替补席。

“哦,好的。”

鲍尔德稍稍有些意外,其它球员们则若有所思地瞧了瞧主教练,又看了看缺乏存在感的助理教练。

帕特*莱斯接受心脏搭桥手术后,基本算是告别了阿森纳一线队伍,即使康复归来,也不可能还像从前一样劳心费神。于是球队中头脑灵活的家伙已经开始猜测这位大叔的接班人是谁了。眼前这一幕算是给了他们良好的启发。

身处豪门俱乐部,人际关系非常重要,尤其是能力值并不逆天的角色球员们,非常需要一位伯乐式的人物为自己多争取些机会。而眼前这种人事更迭,正是他们借机上位的好时候。

其实尤墨在他们心中同样是个好人选,奈何对方步子迈的太大,太快,他们实在跟不上。

眼下更是不在一个世界,贸然攀交情或许会适得其反!

“叫你过来,是为了一件事。”

温格没有理会那些好奇的目光,坐下之后就开门见山。

“好的,您说。”

鲍尔德看起来有些不自在,仿佛座位不太舒服一般,需要调整下坐姿才能踏实一些。

温格眼角撇了撇身边的家伙,沉声说道:“你大概和mo并不熟悉,但眼前状况下我需要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能重建秩序。”

听了这话,鲍尔德神情自然了一些,点了点头,没说话。

温格反倒没有松一口气,脸色依然严肃。

“和他打交道很容易产生挫败感,不过你要相信,他并非有意,只是思维方式不同产生的差异。或许有些困难,但知难而上正是这支球队最宝贵的品质,我相信你能够出色地完成这个任务,如同你之前为球队所作出的贡献一样。”

说罢,不能对方表态,又感慨道:“因为我和他之间的性格分歧产生了误会,才导致帕特倒下的。我非常担心这种事情会继续上演,所以打算提前预防,用一种更合理的关系来维持秩序。”

鲍尔德脸上稍有讶色,点头之后开口说道:“可能我们英格兰人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并不太好,但我仍有信心去完成这个不同寻常的任务。”

“为什么?”温格嘴角有了笑意,很浅。

鲍尔德也笑,憨厚的脸配上光滑的脑袋,看上去很喜庆样子。

“因为我能感受到,他有一颗包容不同文化,不同年龄,不同阅历的心。”

......

二十分钟一过,试探结束,双方开始发力!

这毕竟是一场赢了荣耀,输了耻辱的比赛,任何有心气的家伙都不会甘于平庸,寄希望于对手犯错。

斯托克城球员们即使实力差了一截,但本赛季两支球队两回合都没有分出胜负,眼前这场又有何惧哉?

阿森纳球员们即使被主教练泼了冷水,但心中火气犹存,岂能甘心0:0结束上半场比赛?

于是瞧着时间已经走完14,双方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节奏,开始针尖对麦芒!

这种节奏加快体现在方方面面,最明显的莫过于跑动增加所带来的,身体对抗频率的直线上升。由于两支球队的球员在英超摸爬滚打多年,对这种频繁的身体接触早已见惯不惊,主载裁判也没有因为这是一场决赛而改变尺度,依然按照英超比赛的标准来进行判罚。

相比之下,阿森纳球员们的身体条件普遍要低一个档次,频繁的对抗中难免会吃亏。即使控球时间接近两倍于对手,依然给人以弱不禁风的感觉,只有维埃拉或者尤墨出镜的时候,状况才会翻转过来。

只可惜后者出镜机会实在不多,战术要求也不允许他时时冲到对方半场正面硬刚,于是整支球队在进攻时经常被铁板弹回,人仰马翻不断。

这种状况介乎于正常与粗野之间,对于一场决赛来说再正常不过,如果斯托克城能全场保持这样的高强度比赛节奏,阿森纳的优势将无从体现。

不过很明显,能全场保持这种节奏的球队不可能排名英超第十。

从这一点来说,下半场,甚至最后三十分钟才是决胜负的时候。奈何阿森纳球员们难以接受如此平淡的上半场,即使冒着受伤的风险,他们也不肯后退,更不打算让出球权打反击。

在这种心态支撑下,比赛开始进入激烈有余精彩不足的阶段,枪手们赖以成名的短传渗透显得支离破碎,反倒不如对手的长传反击打的更有效率。

温格有些坐不住了。

越担心,就越容易变成现实,墨菲定律总是让人无奈。

坐不住的温格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

该说的都已经说过,反复强调不但没什么意义,反而容易激起逆反心理。何况那也不是他的风格,勉强为之只能招来异样的目光。

于是起身在场边站了足有五分钟之后,他又返身坐下,眉头紧锁。

身旁的鲍尔德同样一筹莫展,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上,没说话。

时间一晃就到了上半时最后十分钟,场上开始有火药味弥漫了!

比赛就是这样,原本都很规矩的动作,在频繁的身体对抗之后,难免会有人心生不满,或明或暗地提升对抗程度。而对手显然不可能吃哑巴亏,除了找裁判理论外,怒火支撑下自身动作也会变大。

如果一念之间没能控制住自己,那屡见不鲜的场面将会再次上演,成为无数遗憾中的一例。

这一次,也没能例外。

比赛进行到第39分钟的时候,博格坎普一次漂亮的加速变线过人被对手用蛮不讲理的拉拽动作破坏。仿佛积累的情绪突然爆发一般,荷兰人起身后径直走向刚刚爬起来的对手,一把将其推倒在地!

尖利的哨声骤然响起,刺眼的红牌让所有人睁不开眼睛,只有为数不多的斯托克城球迷,仿佛见到了胜利的曙光一般,在那又唱又跳。

阿森纳人全部呆住了,包括有心理准备的家伙,都没有想到情况会恶劣到这种程度。

这可是决赛,整个下半场少打一人的话,实力差距将会彻底逆转,士气更是没法比较!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了上来,尤墨难得在心中叹了口气,目送博格坎普落寞的背影离去。

结果没想到,五分钟之后,他在更衣室里遭遇了人生第一次训话。

当着所有人的面,温格批头就问:“你在比赛开始前就察觉到丹尼斯有些情绪异常了吧,为何不主动告诉我?”

字眼抠的很细,好在尤墨的直觉不是盖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蛛丝马迹,于是点了点头,回答道:“对不起,我没有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忽略了丹尼斯的火爆脾气。”

听了这话,更衣室里提心吊胆的球员们松了口气。

他们哪儿见过这种阵仗,就连当时一把拧断阿内尔卡的胳膊,温格也没有如此疾言厉色地训斥过他。这让他们顿时起了不详的预感,想起了那起著名的飞靴门事件。

还好,他不是万人迷。

可惜,温格也不是弗格森。

“没想到后果?身为助理教练,丹尼斯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想不到后果?”

话音一落,几乎所有人都在倒吸冷气。

他们挨住了第一棒,没能扛住第二棒,如果他们有足够的话语权,真有人打算出声劝解一番。

好在他们没有,不然接下来的戏没法演下去。

“是的,我早该想到的。可能是因为忙于其它的事情导致分心了吧,对于可能发生的状况,我有所忽略。”尤墨的语气依然平静,内容也中规中矩。

谈不上有多诚恳,也没办法继续挑刺的那种。

温格的语气同样有所缓和,只是声音依然故我。

“我知道你很忙,除了阿森纳你还有一堆朋友,还有来自各个地方,需要你帮助的家伙。可你有没有想过,这里才是你的战场,身边这些人才是这场战争中值得托负信任,需要你为他们负责的战友!”

声音继续,有点语重心长的意思了。

“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场下同样很有影响力,但你现在还年轻,容易犯一些年轻人常见的错误。比如眼前这种,轻视对手,忽略可能存在的问题,以及自我意识过重,认为自己就能解决一切问题,都是可能会导致遗憾发生的重要原因。”

“丹尼斯不在这里,刚好有些话可以告诉你。”

“一直以来,他都把你当成寄托所有梦想的家伙在培养。看着你用惊人的速度变得更加全面,他比谁都高兴。”

“但这也导致了他对自己的要求愈发严格,以身做责嘛,相信你也可以理解他那份执着。”

“好了,下半场比赛对所有人来说都会是个艰巨无比的考验,我相信你会比以前做的更好。”

“加油!”

说罢起身,温格头也不回地离去,只留下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

他们其实很想解释一番,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法解释。

主教练在更衣室里训斥球员简直再正常不过,即使并不是多么在理,依然是权威的体现,需要所有人维护,而不是背后拆台。

可要是什么都不说,他们实在担心他口是心非,搞出大动静来报复对方。

于是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维埃拉才咳嗽了两声,开口说道:“你还好吧,mo,我们真有些担心。”

尤墨原本独自望着窗外沉思,听到问话才转过头来,笑了笑。

声音平静依然。

“不太好,我想我可能挨骂了。”

这样的回答让部分家伙捂起了嘴,不过维埃拉脸上没有笑容,依然一脸严肃地问道:“boss应该早就想提醒你了,估计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天这件事情与你关系真不大......”

“不!”尤墨出声打断了对方,站了起来,“丹尼斯为我做了很多,boss也一样。而我是个自由散漫的家伙,做事情缺乏条理,也很容易遗漏一些已经想到却没有仔细琢磨的状况。”

顿了顿,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

“其实挨顿骂也挺好,这样我就不会因为丹尼斯的红牌而内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