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8章 开门

相比于情绪亢奋的队友们，博格坎普那万年不变的冰王子气质成了异类，也让精心准备的利兹将士始料未及，无奈吞下苦果。

谁能想的到，已经退居二线的荷兰人居然以亨利为诱饵，亲自操刀，传停带射一气呵成，庖丁解牛般摧毁了对手的钢铁防线？

这种冷血杀手的存在与球队气氛格格不入，却在不经意间弥补了尤墨转型之后留下的空缺，形成了完美互补。

其实两人的风格颇多相似之处，青少年时期混迹野球场带来的独立思维能力，让他们始终保持着敏锐直觉，时时走在对手前面。

当然，野球场也有高下之分，荷兰乡下与川中盆地的水平完全不在一个档次，最终导致两人的脚下技术相去甚远。于是在加盟阿森纳之后，博格坎普成了尤墨的天然导师，在他这一路成长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荷兰人用这粒进球为这货的主教练生涯处子秀打开局面，算是一份大礼，欣然笑纳之余，需要有所表示。

“太棒了丹尼斯，我想我得在新球场前面给你立个雕像。”

重新开球之前，尤墨的一嗓子引爆了整支球队，一时间所有人都兴奋不已，要么忙于祝贺，要么询问自己有无机会，要么抱住大腿，声称雕像不能只立一座。

面对蜂拥而来的追捧，博格坎普先笑后皱眉，摇摇头道：“拿了联赛冠军再说。”

话音一落，所有声音立即消失无踪，所有人像换了副面孔一样，目光无比专注。

比赛继续进行。

“阿森纳的表现出人意料啊，状态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中场休息到来时，1：0的比分已经雷打不动了足有半小时。利兹联虽然在丢球后立即加快节奏猛打猛冲，阿森纳的沉稳表现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这让赛前评论中言之凿凿，认为会是一场大比分的安迪*格雷很可能被打脸。

马丁*泰勒一脸骄傲。

“是的，没有人小瞧这样一支神奇的队伍，但也没有人认为他们是一支成熟的球队。或许大卫*奥莱利在本场比赛一开始采取守势，正是想用耐心来消磨他们的斗志，再用出其不意的反扑来解决战斗！”

“看来的确如此，利兹联有打对攻的实力，排出的阵容也偏进攻，结果却在开场阶段踢的相对保守。如果不是为了追求节奏变化，这么踢显然会被人诟病。”

“没错，任何一名能在英超立足的主教练，都不会把一个年仅21岁的家伙当成可怕的对手！”

“原因很简单，经验积累上的巨大差距，会让老江湖们倾向于使用战术，而不是搏命般的踢法来解决战斗！”

“结果有些出人意料，阿森纳在一击得手之后踢的反而更加合理了，开场阶段那种一味快快快的节奏被适当减慢，攻防转换变得流畅自如！”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一支身处内忧外患的球队，依然如此从容？”

.......

从容来自于强大的内心，而不是绷起脸装老成。

尤墨的年龄在那摆着，即使成了名正言顺的主教练，也很难扭转人们对他的印象，于是他依然保持了一贯作风。

低调，幽默，喜怒不形于色。

事实上他在更衣室里极少长篇大论，如果没人主动找他搭话，多半时间都会保持安静，没有吵吵嚷嚷刷存在感的习惯。与他在场外的所作所为相比，这种作风简直就像两个人，充满违和感。

一开始他的队友们很难理解这种反差，怀疑他装逼过度，故意保持高冷范儿来彰显自我。一起走过风风雨雨之后，他们才恍然，明白他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

是的，真正的精神领袖，不会把鸡血当正餐，时不时拿来秀一番口才。他们会用行动来照亮阴霾，只在必要的时候振臂高呼，而不是把振臂高呼当成自己的职业。

这样的家伙其实并不罕见，每一支能够建立王朝伟业的球队中都有精神领袖的存在。但像他这种对内从容低调，从不拒人千里之外，对外高调出击，处处拉仇恨，几乎每个战场都能见到身影的家伙实在绝无仅有，以至于他的存在早已压过主教练，成为所有人的主心骨。

一个场上场下截然不同，场内场外风格迥异的主心骨，无处不在而又时时隐身。

当他从幕后走向台前的时候，角色变化带来的影响波及深远，以至于他的队友们一时半会有些找不到正确的位置，需要时间与正确的方法才能重建秩序。

就像一群平时开惯玩笑的好友一样，突然某天其中一个家伙高升，成了顶头上司，他们相互之间的关系必然会受影响，处理不当很可能会带来永久性的伤害。

比如莱曼的那句玩笑显然有些不合时宜，说白了其实是在挑战主教练权威，也不无彰显两人之间关系的意思。

如果立即发作，当场训斥一番，轻浮的气氛可能会立即收敛，但当事人在队友心中的地位会一跌到底再也翻不了身，属于典型的小题大作。如果不当回事，任由对方用这种方式动摇主教练的权威，令行禁止将会成为一个笑话，球队会陷入彻底的秩序混乱之中。

于是他用幽默来化解两难局面，半真半假的一番话既给对方留了面子，又给自己保留了惩罚的权利。

这种方式属于急智学的分支，暗含“糊涂之道”，表面看起来模棱两可，实际上用处颇多，用来化解尴尬更是对症之举。

不过老外多半不懂什么糊涂之道，听了这番话依然有人认为他在开玩笑，只是他们的胆子还不够大，才没有把玩笑继续进行下去。如果不理不问，任由这些人把玩笑开大，甚至搞出一些让人难堪的局面出来，身为主教练不可能不动刀。

这对于一支阵容单薄而又面临三线作战，外部虎狼环伺的球队来说，很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赛季收成。

也不符合“上医治未病”之道。

身为球员的时候，他没有直接管理队友的权利，想给成年人治未病难度颇大，也很容易招致反感。只有对方意识到问题，迫切需要改变或者已经深陷绝境的时候，他的帮助才能事半功倍。

助理教练虽说已经拥有了管理球员的权利，但他的年龄在那摆着，又得考虑主教练权威，行事颇多限制。

当他已经成了名正言顺的主教练之后，若还像以前那样等待症状严重的时候再动刀，严格说来属于失职，误人子弟。

于是在博格坎普进球之后，他的祝贺显然是在提醒球员们，权利这种东西是用来维持秩序，保证球队正常运转的，而不是彰显地位，让自己高人一等的。

球场前面立雕像，多么荣耀的一件事情，在他口中如同买颗白菜一样简单！

听了这番话要是再意识不到问题，也就别在豪门混了。于是他们表面上积极踊跃，实际上已经在心中反省，开始在他面前谨言慎行了。

博格坎普的回答则完美诠释了他的用意。

想得到无上荣耀，先拿出表现来！

“进球之后踢的不错。”

稍显安静的更衣室里，尤墨推门进来之后没有急着开腔，目光环视一圈之后，微一点头，开始讲话。

话音一落，更衣室里更安静了，很多人开始脸上发烫。

“对手则恰恰相反，丢球之后的表现还不如之前。”

第二句话说完，气氛顿时缓和下来，一双双眼睛变得若有所思。

“所以呢，表面占据主动不代表踢的好，控球率不如对手不代表局面失控。”

这句话有点像绕口令，不过所有人都能听懂，个别人还重重地点了点头。

“效率，是我的追求，希望你们也一样。”

说完之后，转身走人，留下一屋子大眼瞪小眼的家伙。

好一会，维埃拉才能喊出一嗓子。

“加油啊，伙计们，不能让金球奖前三有其它球队的家伙！”

......

早早走出更衣室的家伙果然引来了所有摄像机，即使现在是广告时间，这种反常现象也足以大书特书，甚至撑起整个版面。

更衣室里发生了什么？

这是个永恒的话题，也最让人津津乐道。

“猜猜看，更衣室里发生了什么？”

现场解说席上的两个老家伙原本正在休息，安迪*格雷发现异样之后立即把喝了一半的水放在一边，开始主持猜猜猜节目。

马丁*泰勒是唯一的观众，积极性倒还不错。

“以我对他的了解，可以大致推断出一些事情。”

一听这话，安迪*格雷只好苦着个脸捧哏，“嗯嗯，在您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马丁*泰勒真不是有意装逼，老江湖也需要仔细观察才能确认。

何况对手的实力深不可测，甚至比温格这种名帅更有气场。

“私下里说啊，我最担心的是他的队友，明白吗？队友，不是球员！”

马丁*泰勒嘴里念叨着，眼睛微微眯起，看的很仔细。

安迪*格雷顿时有些惊讶，出声问道：“意思是说，以他的威望仍然不足以形成压制？”

“在别人看来他是金球奖先生，神奇的制造者，纪录粉碎机，在他的队友心中呢？”

“如果我有这种队友，我恨不得天天给他洗球衣，帮他整理更衣室！”

“看来你应该找个机会和他面对面坐着，喝茶聊天。”

“嗯嗯，拜托您了！”

“你这个伪球迷，弗格森最痛恨你这种家伙！”

“哈哈，老实说，弗格森大概也会建议我这么做。”

“好吧，你说的对。”

“已经回到座位上了，有什么发现？”

“不像是伪装出来的轻松！”

“哇噢，你发现没，他在朝我们看！”

“太夸张了，这么远的距离，他能感受到？”

确实有些夸张，就连尤墨自己都说不清楚，这种直觉来自哪里。

可能是天赋，也可能是长期打磨的结果，事实上他现在的五感远比常人强烈的多，越保持心平气和的状态，越能提升感知力。同样，当良知得到满足，他又干了一件颇有意义的事情之后，整个人的状态都会得到升华，精气神都能有效进补。

听起来有些玄乎，其实不过是修身养性之法，颇有些道家养生之道的韵味。

于是随着年龄增长，开始进入职业生涯黄金阶段的时候，他反而不像之前那样满场飞奔了。

效率！

这种数据控最喜欢的字眼，对于内行人来说同样至关重要。尤其是足球这种多人团队运动，如果不能在仅有的三五分钟触球时间内展现自己远超常人的水准，拿什么来笑傲群雄？

同样，防守时再勤奋，跟着瞎跑形成不了压迫又有何用？

所以顶尖球员的脚下技术可能并不顶尖，但他们的效率绝对顶尖，换句话说，是他们会把好钢用在刀刃上，而不是镜头前。

事实上能够进入顶级殿堂的家伙极少有场均跑动过万的存在，像内德维德那种铁人实属罕见，最终达到的高度也不足以排入前十。

说白了，顶级球员属于金领，靠头脑与创意取胜，一流球员属于白领，靠技术与硬件安身，再往下属于蓝领，跑动不积极哪有立命之本？

尤墨刚出道的时候就以效率取胜，不过那时的他脚下技术不过关，过多参与进攻组织反倒不如专心抢点破门。于是在成年队的第一个赛季里，他是典型的机会主义前锋，一场比赛往往有70%的时间都处于隐身状态，失误也居高不下。

其实低级别联赛里有很多这种专精一项的家伙，而前锋的终级使命就是进球，因此他的表现虽然抢眼，距离那种几十年一遇的天才依然相去甚远，能吸引诸多目光纯粹是各种高难度射门的功劳。

这种情况继续维持下去，距离江郎才尽也不远了，于是在第二个赛季里他摇身一变，开始搞兼职。

与其它人的想法不同，这货不急着参与进攻组织，反而在防守上下功夫，进攻中仍以抢点射门为主要任务。

结果又一个赛季结束后，他在两者之间找到了平衡，既帮助球队完成了奇迹之旅，又把自己的竞争力提升了一个台阶。

进球效率极高的中场绞肉机？

听听就诱人，各大豪门争相出手显然不是看重他的脚下技术。

来到阿森纳之后，他总算有机会恶补脚下技术了，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第一个赛季里他继续坚持了德甲时期的踢法，最终依然保持着极高的效率，只是没有摆脱对队友的高度依赖而已。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这货已经定型，脚下技术将成为短板伴随整个职业生涯时，温格果断把他放在了中卫位置！

这一决定让他拥有整个赛季的比赛去磨炼脚下技术，同时依靠层出不穷的定位球创意，以及夸张的射门能力来保持极高的效率。最终他帮助球队一路过关斩将，正式晋身豪门之列，也让自己的脚下技术突飞猛进，变的更加全面。

到了职业生涯的第五个赛季，除守门员之外的场上所有位置对他来说都不再陌生了，真正的自由人终于诞生！

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一刻的到来，而他已经着眼于下一个目标了。

自由人之上，还能突破吗？

超越萨默尔，与贝肯鲍尔比肩？

年仅21岁的足球皇帝？

是的，效率！

到了顶级阶段，提高效率是唯一出路！

对他来说，钥匙已经握在手里，是时候开启一扇扇大门了。